第36章 东渐之风与货币之势(2/2)

但该知道的都知道,隋通钱柜背后,站着的是大隋皇室、魏王杨子灿,以及一些保皇党的忠实骨干家族。

杨子灿代表的,就是他那个东北小家族。

“卢公,好久不见。”

小牙苏笑眯眯地拱手,态度客气,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卢老头冷哼一声:

“小牙苏,废话少说。这十万贯交子,今天能不能兑?”

“能,当然能。”

小牙苏笑容不变:

“不过卢公,您确定要现在兑?而且是全部兑成黄金?”

“确定!”

“那好。”

小牙苏从袖中掏出一本账簿,翻开。

“根据契约,您这十万贯交子,存入时是永安三年六月,当时金银比价是一两黄金兑九贯五百文。”

“按照契约约定,兑换时以存入时比价为准。”

“以,您这十万贯,可以兑换一万零五百二十六两三钱黄金。”

他拨了拨算盘,继续道:

“不过,根据朝廷新规,大额兑换需缴纳‘汇兑调节费’,费率为兑换金额的百分之一。”

“所以,您实际能拿到手的,是一万零四百二十两七钱黄金。”

卢老头脸色一变:

“什么‘汇兑调节费’?老夫从未听说过!”

“新规是上月颁布的,礼部、户部联署,政事堂核准,陛下用印。”

小牙苏从柜台下拿出两份报纸。

一份,是永安元年创刊的《大隋邸报》。

这东西卢老头当然熟悉,但是并不是每期他都能看到,毕竟这东西属于官方内部通报,一般是不允许抄写和刻印的。

另一份,是看上去花里胡哨的《华夏时闻》,老卢还没见过。

他先看的当然是邸报,这玩意没人敢作假。

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是一道标题为《行隋通钱柜汇兑调节费制》。

“卢公,且看,白纸黑字,公示过七日。卢公若不信,可以自己去尚书省查阅。”

小牙苏指着那制告的文字末尾,说道。

卢老头身后的世家子弟们,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没注意过什么新规。

这几个月,他们的心思都在如何应对军制改革、教育改革上,谁关心钱柜出了什么新规定?

“另外,”小牙苏合上账簿,笑容愈发和煦:

“卢公,您确定要兑换黄金?而不是……继续持有交子?”

“你什么意思?”

卢老头警惕地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给卢公提个醒。”

小牙苏慢条斯理地说:

“据钱柜得到的消息,下月起,朝廷将调整赋税政策。”

“今后各州县上缴赋税,优先收取交子。商税、关税、市税,也只收交子。铜钱、金银,将逐步退出税收领域。”

他顿了顿,看着卢老头骤变的脸色:

“也就是说,如果卢公今天兑走了黄金,那么未来,您卢家在各地的田庄、商铺,缴税时就得先把黄金换成交子。”

“而到时候,交子对金银的比价……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

你今天兑走黄金,可以。

但未来,你要缴税时,就得用交子。

到时候,交子如果升值,你就得用更多的黄金来换交子;如果贬值……朝廷怎么可能让交子贬值?

这根本就是个阳谋。

用税收政策,强行绑定交子的流通和价值。

交子,这个替代金银铜货币的流通物,必然以强悍而不可替代的威势通行天下。

这是时代——杨子灿时代,最为鲜明的标志物。

卢老头的手,开始抖了。

他不是傻子。

他当然听得懂小牙苏的潜台词。

今天你兑走黄金,就是跟朝廷作对。

未来,朝廷有的是办法让你把黄金吐出来,还可能让你倒贴。

“你……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卢老头气得胡子直哆嗦。

“卢公言重了,不是你们,是朝廷,咱们只是个存取兑换的钱柜!”

小牙苏依旧笑眯眯:“况且,契约是您自愿签的,新规是朝廷合法颁布的。”

“一切都是照章办事,何来强买强卖?”

他看了看柜台上的十万贯交子,道:

“所以,卢公,这黄金……您还兑吗?”

卢老头死死盯着小牙苏,胸膛剧烈起伏。

身后那些世家子弟,也都沉默了。

他们本来是来施压的,可现在才发现,自己那点伎俩,在朝廷这套组合拳面前,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钱,人家不缺。

隋通钱柜后面的大股东,前些时候朝廷借款时,随手就是一千八百四十万石粮食。

政策,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从军制改革到教育改革,从宗教整顿到金融管控,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他们这些世家,除了嚷嚷几句,还能做什么?

“我们……走!”

卢老头最终抓起那叠交子,转身就走。

背影狼狈,脚步踉跄。

小牙苏站在柜台后,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转身,对柜台后的伙计们说:

“都看到了?以后再有来闹事的,就按这个流程办。”

“讲道理,摆政策,该兑就兑,但该收的费用,一分不能少。”

伙计们齐声应诺。

小牙苏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从今天起,所有大额存取,全部登记造册。”

“尤其是这些世家,他们取走多少,存入多少,和谁交易,都要记清楚。”

“每旬汇总一次,报给度支部和……魏王府。”

“是!”

小牙苏转身走向后堂,心中暗叹。

自家少主这一手,真是又狠又准。

用税收绑定交子,等于给交子上了双重保险。

那些世家就算再不满,除非他们敢抗税,否则就得乖乖用交子。

而抗税?

卢老头大概还记得,当年在长安城里,那些抗税的门阀,最后是什么下场吧?

大隋,再不改革,可就距离粟末地越来越远。

以自家少主的心性,怎么会厚此薄彼、痛失良机?

大隋,粟末,一体也。

普天之下,莫非华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