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隋风东渐真当时(1/2)

这时,他的话锋又是一转。

“关于各宗教寺观的整顿事宜,进行得如何了?”

这个问题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刚才还因为看不懂“化学方程式”而偷偷发笑的几位大臣,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木头人。

宗教问题,从来都是火药桶。

郑善果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回殿下。依照《永安宗教管理条例》,天下佛寺、道观,已全部登记造册。”

“凡无朝廷颁发‘寺观牒’者,一律视为非法,限期拆除。”

“凡僧道人数超过定额者,一律勒令还俗。凡寺观田产超过百亩者,超出部分收归国有,分与无地流民。”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目前,各道州已查封非法寺观三百余座,勒令还俗僧道逾万人,收回田产四十余万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地方,阻力颇大。”

郑善果斟酌着用词。

“尤其是陇右、河西一带,佛寺根基深厚,信众众多。当地官吏执行时,屡遭百姓围堵、抗议。”

“甚至有狂信徒扬言,朝廷此举是‘灭佛’,要遭天谴。”

“天谴?”

杨子灿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冷意。

“告诉他们,天谴不天谴我不知道,但朝廷的刀,肯定比菩萨的慈悲来得快。”

他看向殿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润的宫砖上投下斑驳光影。

“传令各道安抚使司:凡阻挠朝廷政令者,无论僧俗,一律按律处置。”

“情节轻微者,杖责、罚金;情节严重者,流放;敢聚众闹事、冲击官衙者——”

杨子灿一字一顿:

“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杨侑,悄悄咽了口唾沫,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

御座后面的身影,似乎也是微不可闻地一晃。

郑善果躬身:

“老臣……遵旨。”

“不过,光堵不行,还得疏。”

杨子灿语气缓和了些:

“传本王令:凡自愿还俗的僧道,官府发放‘还俗安置银’,每人粟米三石或等值交子。”

“有家可归者,送返原籍;无家可归者,由官府统一安置,分给荒地,助其耕种。”

“若有通晓医术、算术、天文、工巧者,经考核后可入各地官学、书院任教习,或入官府为吏。”

“此外,在各州县城,设立‘劝学堂’。”

“聘当地德高望重的儒生、退休官吏,定期宣讲《永安律》《农桑要术》《卫生常识》。”

“告诉百姓,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双手,念经诵咒不如学一门手艺。”

郑善果眼睛亮了:

“殿下此法,可谓刚柔并济,恩威并施。老臣佩服!”

“还有最后一事。”

杨子灿的目光,投向了文官队列末尾,一个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的光头青年。、

一个和尚。

“玄奘法师,陈祎。”

那年轻和尚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一张清秀、白皙、还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脸。

眼睛很大,眼神清澈,但深处却藏着某种超越年龄的坚毅。

他就是当年那个洛阳龙门伊水东岸的净土寺中,被杨子灿偶遇度化的小沙弥。

经过在天水麦积山下净念寺的数年修业,如今已在大隋佛教界崭露头角。

朝中有人,好为僧啊!

玄奘,净念寺主持,新近奉诏入京进崇玄署任都维那,兼弘福寺主持。

都维那,昭玄寺副职,沙门统的辅佐官,专责全国僧务的执行、监督、经济管理。

看起来,与历史上的陈玄奘偏于学术的方向,有些错位。

但,这确是杨子灿有意为之。

使用,务实。

“贫憎在。”

陈玄奘出列,声音有些发紧。

“出使倭国的使团,筹备得如何了?”

玄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回殿下。使团人员已全部选定,共计一百零八人。”

“其中正使一人,由臣担任;副使两人,分别为鸿胪寺丞王玄策、将作监少匠宇文恺之侄宇文修;随行护卫五十人,由左骁卫调拨;翻译、文书、医官、工匠等五十五人。”

“船只方面,由隋通船运调拨三桅海船三艘,水手、舵工等二百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

“携带礼物方面,除陛下所赐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各一外,另有丝绸五百匹、瓷器三百件、茶叶两百斤、书籍一百箱(含儒、道、佛、磨砺教经典)以及……陛下特赐的‘日月宝鉴’一面。”

说到“日月宝鉴”时,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殿内不少大臣也竖起了耳朵。

这“日月宝鉴”,可是最近洛阳城里传得最邪乎的宝物。

据说能照见过去未来,能沟通阴阳鬼神。

当然,官方说法是“精巧琉璃镜,可正衣冠、明得失”。

杨子灿面不改色:

“很好。使团何日出发?”

“定于三月十五,春分之日,自扬州出海,借东南季风,东渡倭国。”

“行程路线?”

“自扬州出长江口,沿海岸北上至登州,渡海至百济,再沿半岛南下至倭国难波津。全程预计四十日至六十日,视风浪而定。”

难波津,就是阿布前世的大阪。

杨子灿点点头,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玄奘,你可知,陛下为何选你为正使?”

陈玄奘愣了一下,随即恭敬道:

“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因为你懂佛,却不迷信佛;因为你年纪轻,却有胆魄渡海求法;更因为——”

杨子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压低,却足够让殿内所有人听清:

“因为你既见过地狱,又感悟到佛法至尊,所以更懂得人间的可贵。”

“你曾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的来世,所以如今更明白,现世的建设比任何经文都重要。”

玄奘浑身剧震,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苦行天下时看到的饿殍遍野。

想起了自己在净土寺佛十三岁时的连续一个月佛祖之梦言:

“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千年换一诺,自得莲花台。“

想起了在净土寺八角亭“普天之下”匾额之下,与杨子灿的对话,应梦,以及那个诺言。

当时,一心求佛的陈祎,只是个小沙弥,想要度僧却年龄不足,却是被杨子灿通过当时的考官郑善果行了方便。

普天之下,佛法无边。

千年,换一诺。

这几年,先是净土寺,然后到净念寺,再到弘福寺和昭玄寺,整理典籍,见习实务,学习算学格物……

“贫僧……明白了。”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

“其实,你不必明白全部。”

杨子灿走上前去,也施了一个佛礼。

这个动作让,不少老臣眼皮直跳。

魏王殿下,对一个小年轻的佛门都维那此亲近,这可是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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