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有主之田(2/2)
铁山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啊,老辈说过,几十年多前,邻居刘家的傻小子刘小豆就是淹死在这块田里的。
那时小豆才十二岁,有点智障,经常在田边玩。有一天插秧时节,他就莫名其妙淹死在只有膝盖深的水田里了。
“难道是小豆的魂...”铁山不敢往下想。
回到家,秀梅突然想起什么,翻箱倒柜找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她奶奶留下的,记录了一些乡野传说和民俗。
“找到了!”秀梅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写的是‘秧鬼’!”
铁山凑过去看。书上说,秧鬼不同于一般水鬼,它们不是找替身,而是对稻田有执念。特别是生前痴傻的人淹死在秧田里,魂灵不解生死,会反复重现生前所见农事。时间久了,这种执念会越来越强,最终害得田地荒芜。
“那咋个破解?”铁山急忙问。
秀梅指着下面几行小字:“上面说,要用‘活人气’镇住,就是在田边住人,让秧鬼觉得这田有主了。”
铁山傻眼了:“啥子?要在田边住?咋个住法?”
“搭个棚子呗。”秀梅说,“住到芒种节完就行。”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铁山只好在田边搭了个简易草棚,和秀梅搬了进去。村里人听说后,都笑他们疯了,但铁山和秀梅有苦说不出。
第一晚相安无事。第二晚,铁山起夜,迷迷糊糊走到田边解手。正当他脱下裤子时,突然感觉鸡儿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水里似乎有张模糊的脸在看着他。
“妈呀!”铁山裤子都没提好就连滚带爬回草棚,胯下二两肉一甩一甩的。
“咋啦?”秀梅被惊醒。
“有…有东西摸我鸡巴!”铁山惊魂未定。
秀梅拿起手电往田里照,水面平静,什么都没有。但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稻田里蹚水走路,哗啦,哗啦,由远及近。
秀梅吓得赶紧关掉手电,两口子屏住呼吸。蹚水声在草棚外停住了,接着是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棚外来回走动。
“它…它在找入口...”秀梅带着哭腔小声说。
铁山抄起砍柴刀,壮着胆子喝道:“哪个龟儿子在外头?”
没有回答,但摩擦声停止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有一分钟,然后他们听到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拍打声,渐渐远去。
第二天,铁山发现草棚外泥地上有一些奇怪的湿痕,不像人脚印,倒像是水渍形成的图案。
随后的几天,怪事变本加厉。他们放在外面的锅碗瓢盆经常被打翻,夜里总听到田里有插秧的水声,但出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有天早上秀梅发现自己的一件衣服不见了,后来在田中央找到,被穿在了一个秧苗编的人形上。
“铁山,我受不了了...”秀梅精神快要崩溃了。
铁山也快撑不住了。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有些鬼怕凶人,你越凶,它越不敢惹你。
当晚,铁山灌了半斤白酒,壮着胆子站在田埂上大骂:“日你先人板板!哪个短命娃娃敢惹你张爷爷?有本事出来单挑!看老子不把你屎打出来!”
秀梅本来害怕,见自己男人这么勇,也来了劲,跟着骂:“挨千刀的砍脑壳的!再敢祸害我家田,老娘骟了你,把你鸡儿剁了,蛋挤出来。”
说来也怪,这晚异常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骂有用!”铁山得意地说。
然而好景不长,第四天夜里,他们被草棚外的响声惊醒。透过缝隙,他们看到田里有几个白影在晃动,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能看出人形,但头部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白。
这些白影在田里机械地重复插秧动作,而这一次,它们每“插”一次,就有一片真实的秧苗倒下。
“它们...它们越来越凶了...”秀梅颤抖着说。
第五天傍晚,村里最年长的九叔公拄着拐杖一步一挪来到草棚。九叔公今年九十多了,是村里最见多识广的老人。
“铁山啊,听说你们遇上秧鬼了?”九叔公眯着眼问。
铁山和秀梅像见到救星,忙把经过说了一遍。
九叔公听完,叹了口气:“你们这样骂是没用的。秧鬼不是恶鬼,是痴鬼。它们不懂人话,只重复生前执念。”
“那咋个办?”铁山急忙问。
“痴鬼要用痴法解。”九叔公说,“明天是农历十五月圆夜,鬼门开。你们准备些东西...”
九叔公低声交代了一番。
月圆之夜,铁山和秀梅按照九叔公的吩咐,在田边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三碗白米、一碗清水。子时一到,两人跪在桌前,按照九叔公教的咒语轻声念诵。
说来也怪,原本平静的稻田突然起了一阵风,秧苗沙沙作响。
接着,水面上浮现出那些白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这一次,他们能看清最前面的白影有着孩童的轮廓。
秀梅大着胆子抬头,失声道:“肯定是...是小豆...”
那白影的面容模糊。
铁山也觉得是小豆,心中一酸。
小豆生前傻乎乎的,经常在田边看大人插秧,模仿动作。淹死近百年了,没想到他的魂灵还困在这片田里。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白影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举起“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别。然后,所有白影开始变淡,如同晨雾般逐渐消散在月光下。
稻田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吹秧苗的声音。
第二天,铁山和秀梅惊喜地发现,之前被弄乱的秧苗都恢复了原状,长势喜人。
更神奇的是,从此以后,东头田的收成总是村里最好的。
俩人喜出望外,给九叔公送了两只鸡和几瓶酒。
后来村里人问起,铁山和秀梅从不详谈,只是说:“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里的怨气。放下了,就都安生了。”
很多年后,铁山和秀梅成了爷爷奶奶,还会在夏夜的星空下,摇着蒲扇给孙辈讲当年的故事。而村东头那片田,始终绿意盎然,仿佛有什么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月光下的稻田依旧宁静,仿佛在诉说着那些关于执着与释然、恐惧与理解、死亡与新生的永恒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