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阴间饭(2/2)
王秀丽每次去后院喂鸡,都绕开那片稻子,她觉得那稻子邪门,长得太快太好看,而且明明没有风,稻穗却时常无风自动,像是有人抚摸一样。
又过半个月,稻子完全成熟了。张发贵迫不及待地割下稻穗,搓出米粒,竟然有满满一小盆。
“今晚就煮这个!”他兴奋地说。
王秀丽却惴惴不安,“当家的,我觉得这米太不对劲了,还是别吃了。”
“放屁!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为什么不吃?”张发贵瞪着眼,“你不煮我自己煮!”
王秀丽只好照办。当米下锅后,那种奇异的香气再次飘散出来,比上次更浓烈更诱人。张发贵贪婪地吸着香气,不停地催促:“快些快些!”
饭好了,张发贵盛了满满一大碗,狼吞虎咽。王秀丽只盛了半碗,小口吃着。虽然好吃,但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这饭似乎有种魔力,让人吃了就忘不了,还想吃更多。
那天晚上,张发贵格外兴奋,床上折腾到半夜,说了许多下流话。王秀丽被他折腾得流了很多水,心里却越发不安。丈夫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手劲也大得异常,弄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事后,张发贵酣然入睡,王秀丽却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后院,月光下,那片割过的稻茬地泛着幽幽的光。她似乎看见一些黑影在稻茬间移动,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院的新稻子又长起来了,而且比上次更多更密。张发贵几乎每天都吃阴间饭,对普通食物越来越没兴趣。
他变得精力旺盛,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就足够,干农活也有使不完的力气。但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经常为一点小事对王秀丽发脾气。
更奇怪的是,他的口味变了。以前喜欢吃肥肉,现在看见就恶心;以前滴酒不沾,现在却偶尔喝两口,而且专喝烈酒。
王秀丽偷偷去找过马婆子,但马婆子家锁着门,邻居说她去外地亲戚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天夜里,王秀丽被一阵声音吵醒。伸手一摸,身边空着。她起身查看,发现张发贵不在床上。
后院传来细微的声响。
王秀丽披衣来到后院门口,看见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张发贵赤裸着上身,蹲在稻丛间,一把一把地将未完全成熟的稻谷塞进嘴里咀嚼,嘴角流出暗绿色的汁液。
月光下,他的眼睛泛着红光,脸上带着痴迷的表情。
王秀丽吓得腿软,连忙躲回屋里。第二天,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偷偷注意着丈夫的一举一动。
张发贵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但王秀丽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绿色的痕迹,嘴角有细小的划伤。
又过了几天,王秀丽傍晚从地里回来,看见张发贵站在后院与一个人说话。那人背对着她,身材干瘦,穿着黑衣,似乎是个陌生老人。
等她走近些,那人突然不见了,像是融入了阴影中。
“刚才跟谁说话呢?”王秀丽惊恐地问。
张发贵茫然回头,“没跟谁啊,就我自己。”
王秀丽不敢多说,心里却更加害怕。
那天半夜,她又听见声响。这次她鼓起勇气,悄悄来到后院门口。
张发贵又在生吃稻谷,但不止他一个人。那几个黑影围在他身边,似乎也在咀嚼着什么。它们没有清晰的形状,像是人形的雾气,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王秀丽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回屋,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下定决心,要去邻村找神婆看看。没等她出门,张发贵就拦住她:“去哪?”
“去……去邻村买点针线。”王秀丽撒谎道。
“不准去。”张发贵眼神凶狠,“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好的很,那饭也好得很!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操死你!”
王秀丽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狰狞的表情,吓得不敢再提。
随着稻子完全成熟,张发贵的行为越发怪异。他经常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哈哈大笑,有时怒骂不止。吃饭时,他总是先盛一碗饭放在桌子另一端,像是给什么人准备的一样。
更可怕的是,王秀丽发现丈夫的体温越来越低。大热天的,他的手却冰凉如石。晚上睡觉时,他浑身冰冷,就像一具尸体。
收获的季节到了。张发贵将后院的稻子全部收割,得了满满三麻袋米。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抱着米袋不停抚摸,像是抱着心爱的女人。
“够了,够了,今年冬天都够吃了。”他喃喃自语。
王秀丽却注意到,那米袋似乎有时会自己动一下,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蠕动。她不敢说,也不敢问。
那天晚上,张发贵煮了满满一锅阴间饭。他吃了三大碗,还要吃第四碗时,突然捂住肚子,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王秀丽慌忙上前,只见丈夫面色惨白,浑身抽搐,嘴角流出暗绿色的泡沫。
“当家的!当家的!”她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张发贵突然睁开眼,眼睛全是眼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他猛地抓住王秀丽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他们都来了...来接我了...”他嘶哑地说,“阴间饭...吃多了...就真的要去阴间了...”
“你说什么?谁来了?”王秀丽哭着问。
张发贵不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门口方向。王秀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门外涌入。
突然,张发贵放开手,整个人僵直不动了。王秀丽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气了。
王秀丽尖叫一声,连滚爬爬跑出院子,大声呼救。
邻居们闻声赶来,有人去请村医,有人查看张发贵的情况。村医来了后,检查一番,摇摇头:“没救了,像是中毒死的。”
“中毒?”众人惊讶。
王秀丽想起那阴间饭,语无伦次地说了前后经过。大家听得面面相觑,有人去后院查看,发现那些割过的稻茬竟然又开始抽芽,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邪门!太邪门了!”人们纷纷后退,不敢靠近。
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打开那袋阴间米,发现米粒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每粒米中间那道红线如同血管一样微微搏动。米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人们吓得丢下米袋,逃出院子。
第二天,村长请来了邻村的神婆。神婆一看那米和稻子,脸色大变:“这是阴稻!专门种在坟地吸阴气的东西!活人吃了阴气入体,迟早变成半人半鬼!水稻旱地里就能种出来,这么简单的异常为什么看不出来?为什么不阻止他?”
王秀丽哆嗦的说不出话了,村长连忙帮她解释:“秀丽一向没主见,说多了他那口子又要把她绑起来打了。”
神婆让人赶紧把那袋米和地里的稻子全部烧掉。焚烧时,火焰呈诡异的绿色,米粒在火中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然后做了一整天的法事。
张发贵下葬后,王秀丽搬回娘家暂住。她时常做噩梦,梦见丈夫在一片紫黑色的稻田里行走,身后跟着几个黑影。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后来马婆子回来了,王秀丽去找她质问。马婆子这才说了实话:那米是城里一个亲戚给她的,是长粒米,和阴间饭相似,但不是阴间饭。她自己也吃过,觉得好吃才分给王秀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村里人再也不敢提阴间饭的事,村南头坟地边那片野稻也不知何时枯萎消失了。
但偶尔有人半夜路过坟地时,会看见一些黑影在曾经长稻的地方晃动,像是弯腰收割什么。还有人说,在特定夜晚,能闻到一股奇异诱人的饭香从坟地方向飘来。
每当这种时候,人们就会紧闭门窗,早早熄灯睡觉。
夏去秋来,稻田金黄,那是人间庄稼该有的颜色和味道。而那些暗紫的穗子、泛光的米粒,就让它留在该留的地方吧。
人间烟火,自有其平淡真味;阴间之食,终非活人可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