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挽救(1/2)

老市长的葬礼十分潦草,像个村头老光棍一样。

新市长急着上任,找人匆匆念了两句悼词,连哀乐都没有。

程危从云琳家离开,此时葬礼恰好结束。他赶到现场,此时人还没走光。

当然,程危不是来给老家伙送行的,他来是为了找一个人。

“您果然在这里,将军。”

一台机械将军突兀地坐在宾客中,其存在又浑然天成,毫不引人注意。

程危来到他身边坐下,刚被云琳的乐曲抚平的心绪,又产生了一丝丝波动。

他看看老市长的遗像,又看看敌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别扭扭捏捏的。」

敌丈淡淡地说道,还十分松弛地把腿搭在前面的椅背上。

程危不敢再迟疑,将老市长死前对他说的话和盘托出。

程危本以为,敌丈在得知这一切后会当场暴怒,会直接掀了老市长的灵堂,会将新市长就地格杀。

然而,敌丈的反应颇为平淡,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句话像是给程危吃了一颗定心丸,紊乱的心神瞬间安定。

可兴奋过后,程危不免开始思考更多。

他已经不是一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了,现在的他,会下意识地去考虑后果。

敌丈当然可以杀了新市长,将所有涉及器官贩卖链的恶徒绳之以法,为死去的无辜者出一口气。

在那之后呢?

罪恶还是会滋生,会变本加厉地归来。

患病的有钱人需要器官,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一定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难道要让敌丈杀掉那些权贵,然后和整个兰德政府对抗么?

就算敌丈真的做到了,世界就会因此变得更好么?

怎么可能啊……

就连兰德元首姬绥都牵扯其中,这个世界,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就在程危深陷对人生的怀疑时,敌丈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幽幽响起。

「我的部下去了癸金城,把那些被卖过去的矿工分批送回来,还传回了一个情报。」

「癸金城的权力和财政机构,已经完全被星火学会渗透,他们正在重新集结军队,准备再次攻打癸寒城。」

敌丈微微侧过头,似乎在用余光看着程危。

「癸寒城是第一支反抗军的发源地,拿下这里,对星火有着非凡的战略意义。」

反抗军三个字令程危瞳孔一缩,他再度看向老市长的遗像,目光又飞快扫过剩余的宾客。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曾是癸寒城反抗军的一员。

面对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面对腐朽糜烂的制度,面对千疮百孔的世界,反抗军曾经给出了解决方案。

将一切推倒重来!

反抗如星火燎原,斗争永不停止!

回想起那段热血沸腾的岁月,程危的眼前,恍惚看到了岳平的身影。

那个坚毅的人已经淡去,化作点点星光。

同样是反抗军,星火学会,能继承他的意志么?

「我答应过岳平,却没有能力完成我的承诺。给了你们虚假的希望,又让你们从幻想里摔下来。」

敌丈转动脑袋,眼神在宾客身上一一逗留。被他看到的人,无不后颈一凉。

「癸寒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回来之后,没有去清算任何一个人。」

“您怎么能这样怪自己?明明是那些家伙自甘堕落!”

「要是我不曾将他们推出低谷,他们何以堕落?」

程危神情不忿,还想要辩论两句,却被敌丈抬手打断。

「好了,这是我的因果,我自有计较。」

「你也长大了,变得患得患失。不过,我还能从你的身上,看到昔日的那份意志。」

「我说过我会帮助你,不管你选择哪条路,哪怕你叫我加入星火也没问题。所以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敌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程危身上,后者的内心开始了挣扎。

星火虽然也是反抗军,但其做派与岳平截然不同。

数年来的种种事件,已经让程危看清了这个组织。

星火的确有着美好的初衷,可是他们对个人的牺牲几乎毫不在意,认为这是必然的,理所当然的。

他们试图用生命和鲜血,堆出一个完美的理想国。

但假如没有敌丈,癸寒城反抗军和星火学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仅凭岳平一句口号,就能兵不血刃地完成反抗么?

程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如敌丈所说,年纪大了开始患得患失,可他就是遏制不住。

思忖良久,他艰难地下定了决心。

“请您先行专心备战,不要让战火波及无辜的村民,这是最主要的。”

“另外,请借给我一队执法兵,我会封锁整个癸寒城,抓捕所有涉案的官员,清查市立医院,彻底捣毁器官贩卖链!”

“唯一的变数是那个外道邪魔,以及他背后的元首姬绥。我相信有您在姬绥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我要全城搜捕邪魔,必要将其斩杀!”

「好!」

敌丈点点头,眼眸闪过一抹红光,程危掌心的兰德军械库访问端也跟着闪了一下。

「我开放了你的权限,遇到那个邪魔时,就使用我的兵器,我会立刻前来助你。」

「注意安全。」

“是!”

程危坚定地站起来,冷却的血液似乎又重新开始燃烧。

敌丈身躯浮空,飘到了灵堂的顶端,如山岳般的威严降临,众人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新市长和几个官员正在攀谈,下一秒齐齐被压制着跪在地上。

敌丈没有理会他们,冲破铁铸的天花板,身形眨眼间消失不见。

新市长和众权贵刚松一口气,便看到一百台执法兵和十台执法军士,先后从天上跳了下来。

看着被吓得抖成筛子的新市长,程危皱着眉掏出手枪,对着新市长的脑门就是一枪。

尸体噗通一声倒地,软腻的白色脑组织和着暗红色的血液,从眉心的破洞滑了出来。

清算,正式开始!

……

“怎么回事?是谁下令封锁了全城?!”

方临感觉自己仿佛被架空了一样,堂堂首都执法部正军级干部,禁卫军指挥官,手下人一个比一个有自主性,而他就每天像个智障一样坐在指挥室嗦手指。

“是程危局长在抓捕嫌犯,他得到了将军的支持,并且要求我们配合行动。这是他发来的卷宗。”

容诩毕恭毕敬地交上一份报告,方临冷脸接过,快速审阅上面的文字。

“器官贩卖链?连环杀童案?还和姬绥元首有关?”

看到这里方临冷静了下来,一番权衡后,甚至有些庆幸。

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难怪姬绥迟迟不愿交出权力,感情这老家伙为了权力,已经到了不顾人性的地步,更别提什么亲情。

在长生的诱惑面前,连自己培养数十年的接班人都可以抛弃。

老元首一死,姬妤上位的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被捅破,继任元首是早晚的事。

而姬妤也可以通过公开这件事,直接和姬绥撕破脸,踩着后者的名誉上位,还能树立一番威严。

方临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慢条斯理地对容诩吩咐道。

“让底下人配合程危办案,一定要将那些罔顾人伦的歹徒绳之以法!”

“另外,联系一下雨绘子,试试看能不能在程危之前抓到那个邪魔。如果成了,能给委员长带来不小的声望。”

……

“该死!该死!该死!!!”

一个穿着暗红色行政夹克的男人,愤怒地把保温杯摔在地上。

在他身旁,一大群衣着华贵的官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眼看药就要炼成,怎么突然闹出这么一档事?!”

“元首已经撑不了几天了,他要是死了,姬妤那个疯女人得了势,我们都不会好过!”

旁边的权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搭话。

好在夹克男只是吼了两句,情绪很快又稳定下来。

“我们的人还剩多少?”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癸金城那边已经全部撤走了,现在癸寒城被封锁,我们的人大部分还留在这里。”

夹克男阴沉着脸点点头,转过脸看向一个黑袍人,语气缓和了一些。

“药还差多少?”

“就手头材料来看,还差一副药材,今天就能完成。”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夹克男面色舒缓了不少。

接着,他用阴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权贵们。

“我会让他们去吸引程危和方临的注意,你抓紧去取最后一副药材,将药炼成之后给我信号,我会立刻赶过去,用跃迁阵把药送去首都!”

“一定要快!元首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听到夹克男的话,权贵们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们尽心尽力为姬绥搞药材,还没来得及享受荣华富贵,就要在最后关头被当作诱饵抛弃了。

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惹恼了姬绥,连他们的家人都会被牵连。

“好,正好我知道,哪里有最后一副最完美的药引。”

黑袍人阴仄仄地笑着,摸出一张画着诡异符号的黄纸。

随手一丢,黄纸突然自燃,变成一堆漆黑的灰烬。

……

王婶家的母鸡又打鸣了。

天还没亮就咯咯叫,吵得人心烦。

王婶顾不上烦躁,这几天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前两天听早集上传出消息,被卖去癸金城的矿工,已经开始分批回来了。

据说死了不少人,还有些在癸金城成了家,能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但王婶相信,自家男人会回来的。

母鸡只叫了两声,便被冻得缩回窝噤了声。

王婶披上袄起了床,顺手把儿子摇醒,娘俩在炉灶旁升起了火。

家里有三张嘴吃饭,粮食说不定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王婶扒拉着装土豆的袋子,心里暗中盘算着。

家里还有一袋精白面,是邻居云琳送的。如果拿到早集上去卖,这个时节一定能换到足够过冬的粮食。

可是……

男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他小心地看了看里屋还在熟睡的妹妹,慢吞吞地把目光移开。

“娘,今年吃饺子么?”

年关将至,家里还有结余的村户,通常会换些糙白面回去,将土豆捣成泥,拌一些切碎的菜秧子作馅,包一顿饺子过年。

暖暖和和的,来年也有盼头。

可今年秋天,北村的农老板被人杀了,地里的麦子全都被农老板亲戚收走,早集上根本换不到糙麦或糙白面。

想要包饺子,就只能用那袋精白面。

要是用掉了精白面,等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冰天雪地的去哪里找吃的?

今年谁家都不富裕,连借都借不到粮食。

邻居云琳倒是个心善的,如果拉下脸去苦苦央求,想必能借来些。可是王婶觉得,自家还没到那种地步。

思来想去,王婶还是纠结不下。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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