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衫辞驿馆,细雨赴慈云(1/2)

一时间,我心里忍不住琢磨着琳琅小妹那神威贯穿的技法,

而璐璐似乎已经看穿我的想法,早已对琳琅低声嘱咐了几句,琳琅只点点头,一双杏眼里没有惧色,倒有几分跃跃欲试的亮光,平日话少,可我们都知道,琳琅小妹手里那杆芦叶枪,等闲七八个汉子近不得身。

从璐璐屋里出来,日头已有些高了,明晃晃地照着院子里的青石板,晃得人眼晕,

而我心里依旧揣着事,脚下就有些飘,正盘算着如何与夏夏说,却见她从月亮门那边闪出来,一把将我拉到廊柱后头。

“二姐,可急死我了!你们说了这半日,到底怎么个章程?”她压着嗓子,手还紧紧攥着我袖子。

我将方才议定的,删繁就简告诉了她,只略去琳琅去成都那一节,单说我过两日要去慈云庵“静养”。

夏夏一听,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就你一个人去?那怎么成!荒山野庵的,万一……”

“人多了反倒扎眼。”我拍拍她的手,学着她平日的样子,故意松快些语气,“不过只是去住两日,也就是装装样子,没事的,又不是真去闯龙潭虎穴。你安心在驿馆里,帮着璐璐姐、荼蘼她们,把病装得像些,别露了马脚,就是顶要紧的了。”

很明显夏夏还想说什么,瞧了瞧我脸色,终是咽了回去,只嘟囔道:“那你可得千万小心……我早上瞧见那麻袋,心里到现在还怦怦跳呢。”

正说着,墨韵从角门那边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盏清茶,走到近前,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两位姑娘,王管家又来了,在前头花厅候着,说是奉吕大人之命,来问问姑娘们昨夜睡得可还安稳,那菌子可合口味,若有别的想头,尽管吩咐。”

我与夏夏对视一眼。这哪里是问安,分明是探口风来了,

“就说,多谢吕大人关怀。菌子已收下,正说这两日炖汤。只是姐妹们夜里总不安生,听见些风声鹤唳的,没歇息好,精神短,恐失了礼数,就不出去相见了。”随即我定了定神,吩咐墨韵,“你再替我带句话,就说我思量着,过两日想去城外慈云庵住两日,静静心,抄经为璐璐大姐祈福,问问吕大人与王管家,这驿馆里车马可方便?”

墨韵会意,端着茶去了!

“你真这就跟他说啦?”夏夏瞪圆了眼不解的望着我!

“越早说,越显得我们心里没鬼,只是想去个清净地方求心安。”

我拉着她往回走,“咱们也得预备起来。我走了,你这毛躁性子可得收着些,尤其离后头那河沟远点儿,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回到屋里,我让夏夏自去,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头一株石榴树,心思却飘远了,去慈云庵是明路,可如何与白袍弟弟通上消息?昨夜仓促,并未约定联络之法,只说道暗中查访,这驿馆内外眼线密布,他又如何能知晓我们里头的情形?

正胡思乱想,忽见窗纸外,掠过一点极快的影子,像是一只雀儿,

接着,窗棂极轻地“嗒”了一声,

我心头一跳,起身轻轻推开半扇窗,窗外无人,只有石榴树枝在微风里轻晃,下意识低头,却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叠成方胜儿的纸片,压在瓦片下,露出一角。

四下看看,静悄悄的!

我飞快地将纸片拈起,缩回身,关紧窗,心口兀自跳得厉害,展开纸片,上面是几行极小的字,笔画有些潦草,却力透纸背:“三日后,亥时末,粮车出云南西角旧仓,而慈云庵后山,老松有洞。阅后即焚。”

原来是白袍弟弟的字迹!竟能将消息递了进来,还指明了联络之处,这“阅后即焚”四个字,能感受到很严肃的表情!

我不敢耽搁,走到炭盆边,将纸片凑到将熄未熄的银炭上,看着那小小的火焰腾起,迅速将字迹吞没,化成一点灰烬,用簪子拨散了,混在炭灰里,再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些,才觉得背心有些潮冷,是方才紧张出的汗,三日后……时间这般紧。亥时末粮车出发,我得在那之前,赶到慈云庵,找到白袍弟弟说到额后山那棵老松。

午后,我依着璐璐姐的主意,叫墨韵去回了王管家,定下后日一早去慈云庵,王管家答应得极为爽快,连声说车马随从都备好,又说庵里早已使人去打点干净,请梁姑娘只管放心去静养。

消息传开,几个姐妹们都聚到我屋里来,只见莲花师姐塞给我一个锦囊,里头是她鼓捣的几样小玩意儿,说是路上防身,而荼蘼又特制了安神的香饼,嘱咐我夜里若睡不稳便点上一丸。

琳琅小妹只将我的行李细细检查了一遍,把一件披风塞在显眼处,低声道:“山里风硬,早晚用得着。”

璐璐姐靠在榻上,拉着我的手,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此去,名为静心,实为暗哨。蝉蝉,我知道你性子稳,也是众姐妹中最放心的。只是……记着,事若不可为,保全自身最要紧,咱姐妹在一处,总有法子。”

“大姐放心,我肯定不辱使命。”这时候喉头有些哽,使劲点点头

夏夏在一边,眼圈也红了,扭过头去,手中的盘古斧不停的挥舞,但空余的手用力扯着自己杏子红衣襟上的流苏。

这天夜里,我让墨韵早早熄了灯,自己却和衣躺在榻上,睁着眼看帐顶朦胧的暗影,

外头风声细细,偶尔有夜鸟掠过,发出短促的鸣叫,我不断竖起耳朵,仿佛能听见驿馆外,那座沉睡城池深处,某种暗流正在无声涌动。

西角旧仓,亥时末……那沉甸甸的麻袋,那湿漉漉的黄泥,那柳树下鬼祟的人影,还有吕凯那张总是带笑的面团脸,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指尖微微发凉,这一去,前路如何,实在难料,但想着姐妹们,想着璐璐姐沉静的眼神,想着那不知此刻潜行在何处夜色里的白袍身影,还有琳琅小妹那杆寒光隐隐的芦叶枪,心里那点惶然,又渐渐被一股沉静的气力压了下去。

这三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第二日,驿馆里外倒显得比往常更静了些,王管家没再来,只打发个小厮送了些时新果子,说是吕大人特意关照,给姑娘们尝鲜。

璐璐还在屋里“病”着,我们几个也便做出些愁闷模样,懒懒地不大出屋子,

只有夏夏,一会儿挨到我窗边,瞅着外头石榴树发愣,一会儿又蹭到门边,竖着耳朵听动静,那杏子红的衣裳角,在门帘边晃来晃去,

“二姐,”她终是挨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气儿却急,“我越想越不对。那慈云庵,听着就荒凉。你一个人,万一……万一那姓吕的,在庵里也安排了人盯着,可怎么好?我夜里翻来覆去,总觉得该跟你去。我躲在车里,或者扮个小丫鬟……”

“快别说傻话。”我拉她坐下,拧了拧她的腮,“咱们这出戏,唱的就是梁二姑娘忧心长姐,独往静庵祈福。忽然多出个活蹦乱跳的夏夏姑娘,算怎么回事?岂不惹人生疑?你还是就安安生生在这儿,守着璐璐姐,和荼蘼她们一处,便是替我稳住了后方。咱们里头,就数你性子最活,你得替我看着,别让旁人瞧出驿馆有异样,这才是顶顶要紧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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