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花影里的旧信(2/2)
“不是故意的,”管家叹了口气,“是新来的伙计记错了方子。”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秤,“要不现在把多的半两称出来?”
周丫忽然笑了:“不用称了。”她指着缸里的酒,“多加点血竭正好,我这坛少放了甘草,混在一起反倒匀了。”她往苏家的缸里倒了半罐甘草汁,“这样算扯平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梅大夫在一旁拍手:“这才是和合花的意思!”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往两坛酒里各倒了点井水,“加勺共用水,从此不分你我。”
王二忽然跑回家,抱来坛自家酿的梅子酒:“俺也添点!”他把梅酒倒进两个缸里,“这酒是用两家共用井的水酿的,算俺赔罪。”
花酿封坛那天,两家的人都聚在木桥边。周丫往苏家的酒坛上贴了张红纸,写着“周家赠”;青禾往周家的坛上贴了张绿纸,写着“苏家贺”,两张纸的边角在风里碰着,像在互相点头。
李木匠在坛口系了根红绳,一头连周家的坛,一头连苏家的坛,绳中间系着朵和合花:“这样酒气能顺着绳跑,酿出来的味才一样。”
张老板提着个小陶罐,往两个坛底各撒了把和合花的种子:“我娘说,种子落在酒里泡过,来年种下去,能长出开三色花的藤。”
傍晚时,忽然起了阵急雨,众人忙着往屋里搬东西,回头看时却都愣住了——雨水打在藤花上,紫的更紫,白的更白,花影顺着两家的墙往下淌,竟在地上晕出片模糊的“和”字。
“是花影!”巧儿指着地面,“两家的墙影和花影凑成了一个字!”
梅大夫捋着胡子笑:“这是天意。”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这是苏老夫人当年留的‘同心结’,说等花影成字时,就把它系在藤上。”
布包里是个用红绳编的结,绳头缠着半片紫苏叶和半片薄荷叶,显然是两家的东西凑成的。周丫把同心结系在藤梢最高处,风一吹,结子转着圈,把花影甩得满地都是。
三个月后开坛那日,整个药香巷都飘着酒香。周家的酒泛着浅绿,带着薄荷的清;苏家的酒透着淡紫,混着紫苏的醇,倒在一个碗里,竟融成了琥珀色,像把两坛酒的魂拧成了一股。
苏家的管家端着酒碗,对着周丫深深一揖:“当年是苏家不对,占了地界还嘴硬。这碗酒,算我替东家赔罪。”
周丫举起碗和他碰了碰:“早该忘了。”她把酒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暖香从喉咙淌下去,带着点甜,像把心里的结都化了,“你看这藤,都爬过木桥了,咱哪还有地界可言?”
王二扛着锄头来,手里捧着束刚开的和合花,往两家的篱笆上各插了一枝:“俺给藤花松了土,明年能爬满整面墙。”他挠了挠头,“以后谁家缺个种子、少点水,尽管吱声,咱现在是一家人。”
巧儿和青禾坐在木桥上,把绣好的藤花图拼在一起——周家的图上多绣了只蝴蝶,苏家的图上多画了只蜜蜂,此刻蝴蝶正停在蜜蜂旁边,像在说悄悄话。
梅大夫把空酒坛收起来,说要做成花器,摆在木桥两头:“让它盛着和合花的种子,年年提醒两家,缘分是酿出来的,不是争出来的。”
周丫望着爬满篱笆的藤花,忽然明白太奶奶和苏老夫人当年的那些小争执,不过是盼着有一天,这些藤能爬过墙,这些花能缀满两家的篱笆,把“你的”“我的”,都变成“咱们的”。
赵铁柱往账册上写:“藤花缀墙,酒香过桥,两家无界,共饮此宵。”笔尖划过纸页时,窗外的藤花忽然落了片花瓣,正好落在“共饮”二字上,像给这行字盖了个香印。
夜色漫上来时,木桥两头的灯笼亮了,照着紫白相间的藤花,也照着两家的人坐在石桌边说笑。周丫望着藤梢最顶端的那朵花,忽然觉得,这花哪是开在藤上,是开在了人心上,把那些隔着岁月的计较、隔着地界的生疏,都开成了绕不开的暖。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窗,看见缠藤的嫩梢又长了半尺,这次竟绕过了苏家的屋顶,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她笑着转身,去叫醒还在睡的赵铁柱和巧儿:“走,给藤搭新架子去,咱得让它爬得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