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坛上铜丝的颤动(2/2)
“是字!”她蘸了点水抹在空白处,果然显出浅痕——“露取秋分,菊采带霜”。原来太爷爷把关键藏在了纸纹里。
赵铁柱爬上山摘带霜的野菊,露水打湿了裤脚,冻得直哆嗦。巧儿守在灶台前,把秋分那天接的露水倒进陶罐,手被冰得通红。李木匠用铜丝把暗格补好,往坛里塞了把新收的稻壳:“太爷爷当年定是想,等弟弟回来,再把新酒装进去。”
酿到第七日,酒浆泛着琥珀色,却总差股香味。周丫翻遍册子,忽然看见最后一页缺角处,隐约有“燕巢泥”三个字。“燕巢泥?”她抬头看檐下,去年的旧燕巢还在,沾着些枯草。
取泥时,燕巢里掉出片羽毛,灰扑扑的,缠着根红线。巧儿捡起来,发现线尾系着个极小的木牌,刻着“安”字。“是太奶奶系的吧?”她把羽毛放进酒坛,“燕子年年归,这酒也该等来了。”
酒封坛那天,张大爷颤巍巍写下“归燕”二字,笔锋抖得厉害。周丫往坛里埋了块新烤的麦饼,用油纸包着,上面印着个小小的“燕”字。赵铁柱把那半块旧麦饼收进木盒,和碎瓷片放在一起。
开春时,燕群归来,竟有两只钻进了补好的旧巢。周丫看着它们衔泥筑巢,忽然发现新泥里混着点金黄——是去年漏在地上的酒曲。
“要出酒了!”她跑去后院,那只缠铜丝的坛子正往外冒热气,铜丝被熏得发亮。开坛的瞬间,香气漫了半条街,混着野菊和麦饼的甜,连飞过的燕子都绕着坛子打了个圈。
张大爷抿了口酒,老泪纵横:“是这味!当年你太爷爷念叨的,就是这味!”
周丫望着檐下的燕巢,羽毛上的“安”字在风里轻轻晃。她忽然懂了太爷爷的遗憾——他等的哪是弟弟,是盼着日子能像燕子归巢,圆圆满满。而那些没写完的方子,早被太奶奶用燕巢泥、用红线、用岁岁年年的等待,悄悄补全了。
赵铁柱把新酿的酒装进陶瓶,瓶塞用的是燕巢旁的软草。“送保长一瓶去,”他笑着说,“让他也尝尝,这藏了几十年的念想,到底是啥味。”
巧儿把那页缺角的册子补好,用的是自己绣的菊瓣布,针脚歪歪扭扭,倒像太奶奶当年没绣完的样子。檐下的燕子忽然叫起来,“啾啾”的,像在应和坛里晃动的酒花。
周丫摸着坛子上发烫的铜丝,觉得这酒里酿的,不只是秋露和菊瓣,是太爷爷没说尽的话,是太奶奶藏在暗格里的盼,是一辈辈人等着燕子归巢的暖。而那些没回来的人,没说尽的事,或许早就顺着酒液,融进了往后的日子里,在某个燕子归来的清晨,轻轻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