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机锋(2/2)
“走吧。”秋沐收回目光,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两个身着苗疆服饰的壮汉拦在了路中间,脸上带着恭敬,却挡得严实。
“公主请留步,大祭司有请。”其中一人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秋沐皱眉:“大祭司找我何事?我今日要赶回南灵,若有要事,还请改日。”
“大祭司说,此事关乎苗叶族的规矩,必须今日与您说清。”另一人沉声道,“还请公主殿下随我们走一趟。”
兰茵上前一步,挡在秋沐身前:“你们好大的胆子!公主是圣树认可的圣女继任者,你们也敢拦?”
那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退让:“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
秋沐按住兰茵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大祭司此时找她,必然没什么好事。阿依古丽是他的孙女,那日祭典上的事,他虽未明着偏袒,却也始终沉默,显然是心有不满。
“好,我随你们去。”秋沐淡淡道,“但我话说在前头,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休怪我不给大祭司面子。”
两人躬身:“公主殿下请。”
跟着两人往大祭司的竹楼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族人,他们看秋沐的眼神都有些复杂,有好奇,有敬畏,也有几分隐晦的敌意。秋沐知道,这些目光里,藏着守旧派的不满,也藏着对阿依古丽的同情。
大祭司的竹楼在圣树的另一侧,比洛淑颖的主寨稍小,却更显古朴。竹楼外种着几株不知名的兰花,花瓣上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走进竹楼,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大祭司正坐在竹榻上,穿着深色的苗疆长袍,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般。看到秋沐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端着一个黑陶碗,慢慢喝着里面的药汁。
“大祭司找我,不知有何要事?”秋沐开门见山,语气平淡。
大祭司放下陶碗,这才抬眼看向她,目光浑浊却带着锐利:“德馨公主,听说,你要走了?”
“嗯。”秋沐点头,“南灵还有要事等着我处理。”
大祭司冷笑一声,“比苗叶族的规矩还重要?”
秋沐皱眉:“大祭司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依古丽,你打算如何处置?”大祭司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秋沐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阿依古丽。她淡淡道:“按族规,污蔑同族,挑拨纷争,本应罚去禁地面壁八年。但念在她是大祭司的孙女,我已经手下留情,只让她在禁地思过,并未用重刑。”
大祭司猛地拍了一下竹桌,陶碗里的药汁都溅了出来,“你给她下了牵机蛊,日夜受蚀骨之痛,这也叫手下留情?”
兰茵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她先用噬心蛊害公主,公主才不得已用牵机蛊自保!若不是公主仁慈,她早就死了!”
“放肆!”大祭司厉喝一声,周身散发出一股威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秋沐将兰茵护在身后,迎上大祭司的目光,毫不退让:“大祭司,兰茵说的是事实。阿依古丽在禁地里对我下蛊,证据确凿,若我不反击,此刻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
“她是一时糊涂!”大祭司的声音沉了下来,“她从小被我宠坏了,性子骄纵,但本心不坏。你何必对她下如此狠手?”
秋沐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在祭典上弄虚作假,污蔑同族,事后不知悔改,反而想用噬心蛊取我性命,这叫本心不坏?大祭司,您是老糊涂了,还是因为她是您的孙女,就可以无视族规,颠倒黑白?”
“你!”大祭司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秋沐说的是事实,可阿依古丽是他唯一的孙女,自小跟着他长大,他怎么忍心看她受那般苦楚?
“德馨公主,”他放缓了语气,眼底带上了一丝哀求,“阿依古丽已经知道错了。我求你,解了她身上的牵机蛊,让她好好在禁地思过,行不行?”
秋沐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位在苗叶族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为了孙女,竟然能放下身段求她,甚至不惜无视族规和她所受的伤害。
“不行。”秋沐的声音冷了下来,“族规面前,人人平等。阿依古丽犯了错,就该受罚。牵机蛊是对她的警示,也是对所有想触犯族规之人的警示。若我今日解了蛊,日后谁还会把族规放在眼里?”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大祭司的语气又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竹楼内的草药味似乎在大祭司的怒视中变得愈发刺鼻,秋沐挺直脊背,迎着那道浑浊却暗藏狠戾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锥砸在寂静的竹楼里,“大祭司觉得,您的面子值几两银钱?值得让我违背族规,放掉一个对我下死手的凶手?”
大祭司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竹榻的扶手被他按出几道浅浅的指痕。他活了近百年,在苗叶族受万人敬仰,哪怕是洛淑颖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何曾被人如此当众羞辱?
“秋沐!”他怒喝一声,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不要太放肆!老夫是苗叶族的大祭司,是圣树之下最尊荣的存在!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女子,仗着圣树的认可就敢如此猖狂,真当老夫不敢动你?”
秋沐挑眉,眼神里的寒意更甚,“大祭司不妨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日族人们会不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非不分、包庇纵容!”
她向前一步,银饰弯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发烫,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惊雷:“阿依古丽在祭典上用假图腾诬陷我,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在禁地用噬心蛊害我,是你装聋作哑;如今她受了牵机蛊的反噬,你倒跳出来说我不给你面子?本宫告诉你,大祭司,你这不是要面子,你这是老糊涂了!是是非不分!是拿着苗叶族的规矩当擦脚布!”
“你……你敢骂老夫?”大祭司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骂你怎么了?”秋沐眼神凌厉如刀,“我不仅要骂你,还要骂你祖宗十八代!养出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东西,可见你家祖坟都长歪了!占着大祭司的位置却不为族人着想,只知道护着自己那作恶多端的孙女,你配当这个大祭司吗?你对得起圣树的庇佑吗?对得起那些敬重你的族人吗?”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气,每一句都直戳要害。兰茵站在她身后,吓得大气不敢出,却又觉得解气——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被守旧族老投来的异样目光,仿佛都随着公主的怒骂烟消云散了。
大祭司被骂得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下去。他指着秋沐,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他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眼底的愤怒彻底被狠厉取代,“好个牙尖嘴利的中原女子!老夫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今日,就让你尝尝苗叶族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突然拍了拍竹榻两侧的扶手。只听“咔哒”几声轻响,竹楼四周的墙壁突然弹出十几个暗格,每个暗格里都藏着一个手持毒箭的黑衣人,箭头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放箭!”大祭司嘶吼道,声音里带着疯狂的杀意。
“公主小心!”兰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扑上去护住秋沐。
秋沐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银饰弯刀。刀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寒光,她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去,堪堪避开了第一波毒箭。
“铛铛铛!”几支毒箭射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箭头扎进竹地板,冒出丝丝黑烟,显然毒性极强。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秋沐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想到她身手如此利落,慌忙举盾抵挡,却被弯刀劈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
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围攻上来。秋沐不慌不忙,脚步踩着诡异的步法,时而如灵猫般敏捷,时而如猛虎般迅猛。她的刀法融合了苗疆的狠辣与中原的精妙,每一刀都直指要害,却又留有余地,显然不想真的下死手。
但那些黑衣人却招招致命,毒箭、毒镖、毒针轮番上阵,整个竹楼瞬间被毒雾笼罩。
“大祭司,你这是要公然违抗圣树的旨意,杀了我这个圣女继任者吗?”秋沐一边抵挡,一边厉声质问道。
大祭司坐在竹榻上,看着秋沐在黑衣人中间穿梭,眼神阴鸷:“圣树瞎了眼才会选你这样的毒妇!今日杀了你,老夫自会向圣树请罪!”
“请罪?你配吗?”秋沐怒喝一声,弯刀横扫,将两支毒箭劈落在地,同时反手一扬,几枚银针从指尖飞出,精准地射中了两个黑衣人的手腕。那两人惨叫一声,手中的毒箭掉落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绕到秋沐身后,举起手中的毒镖,狠狠刺了过去。兰茵看得真切,吓得魂飞魄散:“公主!”
秋沐猛地回头,眼看毒镖就要刺中胸口,她猛地侧身,毒镖擦着她的衣袖飞过,带起一片血痕。她眼神一凛,手腕翻转,弯刀直取那黑衣人的咽喉。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