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替身(2/2)

刘珩在御花园,差点撞见。秋沐避开他的视线,往停在巷口的马车走去,但他没认出我。

萧白昱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猫:你似乎很怕被他认出来。

不是怕,是不能。秋沐拉开车帘,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与马车内铺着的羊绒毯气息相融,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感,长宁宫的人若知道我是秘阁阁主,只会被卷进更深的漩涡。

萧白昱弯腰上车,玄色披风扫过车辕,带起一阵风: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护在身后,自己扛着所有事。

秋沐在软垫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我是秘阁的阁主,这是我的责任。

那谁来护你?萧白昱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当年在北辰......

别提当年。秋沐猛地打断他,指尖捏着茶杯微微发颤,我忘了,全都忘了。

萧白昱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没再说话。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像在数着漏过指缝的时光。秋沐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灯笼的光晕在她眼中明明灭灭,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却像被风吹动的残叶,在脑海里打着旋——玄色的衣袍,带雪的剑穗,还有一句在风雪里模糊的等我回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那些碎片压下去。不重要了,过去的事,本就该像忘川涧的流水,流过就该消散。

马车在静尘居外的竹林停下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林安易候在石门旁,见秋沐回来,连忙上前低声道:阁主,郯城旧宅的兵器都已封存,秦谋士的尸体也处理妥当了。古长老派人来说,于长老回秘阁后就把自己关在祠堂,激进派的几个长老想闹事,被魏老和周大人压下去了。

魏老倒是转性了。秋沐挑眉,推开石门往里走。

他看到柳总管的密信后,把自己珍藏的西燕旧史摔了一地,说读了一辈子书,竟不如个丫头看得透彻林安易跟在她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郑掌柜已经把漕运码头的船运记录整理好,说要亲自送到南灵户部,证明岚月国早有预谋。

秋沐走到炭盆边坐下,伸出冻得发僵的手烤火:让他先压着。现在把岚月国扯进来,只会让南北局势更乱。她顿了顿,补充道,把西燕后裔的名册整理两份,一份藏进秘阁地宫,一份送到我师父那里。若秘阁有变,至少能保他们周全。

林安易应声退下。

古灵夕端着一碗热粥进来,看到秋沐眼下的青黑,心疼道:姐姐快趁热吃点,折腾了一整夜,连口热水都没顾上喝。

秋沐接过粥碗,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几分寒意。南焊锡那边有动静吗?

还没有。古灵夕在她对面坐下,往炭盆里添了块银炭,但萧白昱的人传来消息,说北辰皇宫里已经乱了套,北武帝发现南焊锡不见了,正派人四处搜捕,连南霁风都被召进了宫。

秋沐舀粥的手顿了顿:南霁风......他怎么样?

好像没受牵连,还主动请缨去查南焊锡的下落。古灵夕没注意到她语气的异样,自顾自道,说起来,这个南霁风倒是个厉害角色,手握重兵却从不结党,北武帝对他又敬又怕,南焊锡几次想找他的麻烦,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

秋沐低头喝粥,没再说话。粥是用碎米和山药熬的,软糯香甜,像母亲从前做的味道。可不知为何,舌尖却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像那年在北辰雪地里尝到的冰碴。

北辰,皇宫偏殿。

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却压不住殿内的酒气与暴戾。南焊锡一脚踹翻了紫檀木案,砚台、笔洗、镇纸摔了一地,墨汁溅在明黄色的帷帐上,像一朵朵丑陋的黑花。

废物!一群废物!他猩红着眼,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死士,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几十个人,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让她把秦谋士和柳总管都折了进去!你们的刀是用来切菜的吗?!

死士们头埋得更低,浑身筛糠般颤抖。他们是南焊锡精心培养的暗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却从未见过二皇子如此失态——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雅笑意的脸,此刻因暴怒而狰狞,眼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要噬人的野兽。

二皇子息怒......为首的死士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发颤,秋沐身边有萧白昱的人相助,那些玄甲骑士太过凶悍,属下们......属下们实在抵不过......

萧白昱?南焊锡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个枞楮宫的废物,他敢坏我的事?!他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策划这一切,用了整整五年。先是假意投靠北武帝,取得信任;再是买通岚月国使者,许以重利;最后是联络秘阁的于长老,利用西燕的复国执念......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只等除夕之夜一声令下,南灵内乱,北辰生疑,岚月出兵,他便能坐收渔利,将南霁风和北武帝一并拉下马。

可偏偏杀出个秋沐!这个本该死在忘川涧的女人,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秘阁阁主,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的计划里。更让他忌惮的是萧白昱——那个看似闲散的枞楮宫宫主,手里竟握着一支连他都查不出底细的玄甲军,这绝不是偶然。

那个替身怎么样了?南焊锡忽然问,语气稍稍平复了些。

回殿下,替身一切安好,按您的吩咐,每日临摹书法,接见属臣,没被任何人看出破绽。死士连忙回道,太医来诊脉时,也只说殿下忧思过度,需静养

南焊锡冷笑一声:我那位父皇,眼里只有权力,哪里真的关心谁在西偏殿?他禁足我,不过是做给南霁风看,让他以为我已经失势。

他走到墙边,推开一幅《江山万里图》,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放着一套南灵士兵的服饰和一张通关文牒,传令下去,让替身继续,对外就说我大病不起,连床都下不了。

殿下要亲自去南灵?死士大惊失色,现在南灵肯定在严查北辰来人,太危险了!

南焊锡拿起那套士兵服,指尖拂过粗糙的布料,眼神阴鸷,秦谋士和柳总管手里有我太多把柄,若是被南灵皇室审出什么,就算我在北辰,南霁风也会借机发难。我必须去南灵,亲手处理干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而且,我还得会会那位失了忆的皇婶。一个失忆的女人,能搅黄我的计划,倒是有趣得很。

死士还想再劝,却被南焊锡凌厉的眼神制止:按我说的做。备好马车,从密道走,我要在午时前离开北辰。

暗格深处,还藏着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字——这是他与岚月国死士联络的信物。他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秋沐,萧白昱,南霁风......所有挡路的人,都该去死。

南灵,临城。

作为南北互市的重镇,临城的街头总是车水马龙。来自北辰的皮毛,南灵的丝绸,岚月国的香料,在这条长街上汇聚,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混合着驼铃声和马车声,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秋沐坐在一家茶馆的二楼雅间,临窗看着街景。她换了身湖蓝色的襦裙,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插着一支普通的木簪,看起来就像个来进货的商户女。桌上放着一张临城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十几个红点——都是近几日查到的,与郯城旧宅有过往来的商户。

姐姐,郑掌柜说,这些商户里,有三家的账目不干净,进项远大于出货,很可能在替南焊锡洗钱。古灵夕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账簿,尤其是街角那家聚鑫布庄,老板是个北辰人,上个月刚从郯城进货,却把货都存在了后院的仓库,根本没往外卖。

秋沐用指尖点在舆图上的聚鑫布庄查过仓库的底细吗?

查了,是租的当地一个地主的,租期三年,租金给得比市价高了三倍。古灵夕翻开账簿,指着其中一页,更奇怪的是,这家布庄只收现银,从不记账,连伙计都不知道老板到底有多少存货。

事出反常必有妖。秋沐放下舆图,起身道,去看看。

聚鑫布庄在街角的位置,门面不大,挂着块褪色的蓝布幌子,上面绣着诚信为本四个字,看着倒像是家老字号。秋沐推门进去时,一个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猛地惊醒,揉着眼睛道:客官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上等的云锦、蜀锦,还有北辰来的貂绒......

秋沐扫了眼货架,上面确实摆着些布料,却都是些普通货色,与二字相去甚远。

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上好的妆花缎,想给我家小姐做件新衣裳。她故意提高了声音,目光却在店内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