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胁从(1/2)
“阁……阁主?”老仆惊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您怎么回来了?”
“王伯,起来说话。”秋沐认出他是母亲当年的贴身仆从,语气缓和了些,“元老们呢?于长老和二长老在何处?”
王伯哆哆嗦嗦地起身,垂着头不敢看她:“回阁主,长老们……长老们在前几日就散了,说是……说是年关将近,各自回房歇息了。”
“散了?”秋沐皱眉,“于长老联名上书逼我交令牌,转头就散了?”
王伯的头垂得更低:“是……是于长老说,您三日之内未必会来,让大家先歇着,等……等您来了再说。”他偷瞄了秋沐一眼,声音细若蚊蚋,“二长老……二长老没走,就在她的‘静尘居’里。”
秋沐心中了然。于长老这是故意摆空城计,既显不出急切,又能让她在这冷寂的秘阁中先泄了气势。她冷哼一声,转身往回廊走:“带我去见二长老。”
静尘居在秘阁西侧的竹林深处。说是竹林,实则是依山壁开凿的石径,两侧的石缝中生出稀疏的翠竹,叶片上凝着薄冰,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脆响,像碎玉落地。
石径尽头的石室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静尘”二字的笔触温婉,是刘蓁儿的字迹。秋沐站在门口,看着木牌上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忽然想起小时候,姨母总爱在这里教她抚琴。那时的静尘居窗明几净,案上摆着新采的兰花,琴弦拨动时,连石缝里的竹影都会跟着摇晃。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
“谁?”门内传来刘蓁儿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姨母,是我。”秋沐的声音有些发紧。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慌乱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什么器物。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石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刘蓁儿站在门内,身上披着件灰鼠皮披风,鬓边的银丝比两年前又多了些,脸色苍白得像殿外的冰雪。
“阿沐?”刘蓁儿的眼中满是震惊,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紧紧攥着披风的系带,“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姨母,我不能回来吗?”秋沐走进石室,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案上的兰花换成了干枯的莲蓬,墙上的琴蒙着厚厚的布,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刘蓁儿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往内室走:“外面冷,进来吧。”
内室比外间暖和些,燃着一盆银丝炭,却驱不散眉宇间的沉郁。刘蓁儿亲手倒了杯热茶递给秋沐,手指在杯沿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斟酌词句:“你……收到于长老的信了?”
“收到了。”秋沐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姨母也在联名书上签了字,是吗?”
刘蓁儿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出,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炭盆中跳跃的火光,声音低哑:“阿沐,你听我解释……”
“我听。”秋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支持于长老?为什么说我不配做阁主?为什么……要同意那个‘惊蛰计划’?”
这些问题像冰锥,堵在她喉咙里一路,此刻终于问出,却见刘蓁儿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袄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看到秋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少女扑过来,一把抱住秋沐的胳膊,糖葫芦上的糖霜蹭到她的衣袖上,晶莹剔透,“你怎么回来啦?我听王伯说你来了,还以为他骗我呢!”
秋沐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脸,心头一暖,所有的尖锐瞬间都敛了起来。芊芸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却依旧像颗小太阳,走到哪里都带着暖意。
“芊芸。”她抬手,轻轻拂去妹妹发间的碎雪,“两年不见,又长漂亮了。”
秋芊芸被夸得脸颊泛红,却依旧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像只黏人的小猫:“姐姐才漂亮呢!我听人说你在长宁宫生了两个小宝宝,是不是真的?快给我讲讲,是像你还是像……”她话说到一半,忽然被刘蓁儿严厉的眼神打断,连忙改口,“像……像咱们南灵的小娃娃?”
秋沐知道她想说什么,心里微微一涩,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我多些,尤其是小女儿,眼睛圆圆的,跟你小时候一样。”
“真的吗?”秋芊芸眼睛更亮了,拉着她往软榻边坐,“那等我回去了,能不能抱抱他们?我给他们做了小老虎鞋,绣了好几天呢!”
“当然能。”秋沐的笑意深了些,“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就带你回长宁宫。”
“太好了!”秋芊芸欢呼一声,忽然想起手里的糖葫芦,连忙递到秋沐嘴边,“姐姐尝尝,这是山下买的,可甜了!我特意留了最大的一串给你。”
糖葫芦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秋沐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酸,像极了小时候姐妹俩分食一串糖葫芦的味道。
“真甜。”她由衷地说。
刘蓁儿看着相拥说笑的姐妹俩,脸上的紧绷渐渐松弛,却依旧沉默地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炭盆的边缘。
“阿姐,你都不知道,你走的这两年,秘阁有多冷清。”秋芊芸剥开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于爷爷天天板着脸,动不动就训斥人,我娘也总唉声叹气,连王伯都不敢多说话。还是你在的时候好,能陪我去后山摘野枣,还会给我讲北境的故事。”
秋沐的心沉了沉:“于长老……这两年一直这样?”
“可不是嘛。”秋芊芸撇撇嘴,“尤其是你和北辰签了和约之后,他天天在元老会上骂你,说你忘了仇恨,忘了死去的那些人。我娘劝过他几次,他还跟我娘吵,说我娘跟你一样,被北辰的糖衣炮弹骗了。”
她忽然凑近秋沐,压低声音:“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前几日于爷爷把我娘叫去他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娘回来就哭了,第二天就同意在那什么书上签字了。”
秋沐的目光转向刘蓁儿,见她脸色煞白,嘴唇紧抿,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芊芸,去给你姐姐端点点心来。”刘蓁儿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哦。”秋芊芸虽有些不情愿,还是乖乖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姐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杏仁酥,是我亲手做的呢!”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内室里又恢复了寂静。炭盆中的银丝炭渐渐烧成灰烬,暖意也淡了几分。
“姨母,芊芸说的是真的吗?”秋沐看着刘蓁儿,“于长老跟你说了什么?”
刘蓁儿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阿沐,我对不起你。”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秋沐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要知道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仇恨是毒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你去临城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于长老拿什么威胁你?”
刘蓁儿猛地别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看到了……看到了临城的百姓在给南霁风磕头,说他是活菩萨。”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他们忘了吗?当年北辰的铁骑踏过临城时,烧了多少房子,杀了多少人!南霁风的父亲,就是死在临城的战场上,他现在假惺惺地散粮,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他是想让南灵的百姓都忘了仇恨,忘了血债!”
秋沐愣住了。她没想到,刘蓁儿的转变竟源于此。
“姨母,散粮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她试图解释,“临城遭了灾,百姓们快饿死了,南霁风的粮食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感恩是人之常情。这跟仇恨无关,跟收买人心也无关。”
“怎么无关?”刘蓁儿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他救了人,人就会念他的好,将来若是再开战,临城的百姓还会帮着我们吗?他们只会帮着那个给他们粮食的南霁风!阿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跟你谈和议、开互市是为了什么?他是在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了,就会一举吞并南灵!”
“这只是你的猜测!”秋沐也站了起来,“北境的百姓也盼着安稳,他们不想打仗,北辰的皇帝也未必愿意再起战事!”
“你怎么知道是猜测?”刘蓁儿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狠狠摔在案上,“这是于长老找到的证据!南霁风在暗中训练死士,囤积粮草,他根本就没打算遵守和约!‘惊蛰计划’不是要挑起战火,是要先下手为强,绝了这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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