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怒刷(1/2)
“于叔公?”秋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带着几分了然,“他年轻时吃够了北辰的亏,心里那道坎总过不去。我去见他,陪他喝杯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这事没那么容易。秘阁的老人大多经历过南北大战,亲人死于北境铁骑之下的不在少数,对北辰的恨意早已刻进骨子里。她在北境的种种周旋,在他们看来便是“软弱”,是“忘了祖宗血仇”。
将灰烬倒进香炉,秋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吧,回我宫里去。出来半年,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还认不认我。”
紫衿见她神色松快了些,也跟着宽心:“小世子和小郡主聪明着呢,肯定记得公主。杨嬷嬷说,小郡主前几日还拿着您留下的玉簪子,咿咿呀呀喊‘娘’呢。”
秋沐的心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离开时两个孩子刚满周岁,只会含糊地叫“奶”,如今竟能喊“娘”了么?她加快脚步,裙摆扫过宫道上的积雪,留下浅浅的痕迹。
长宁宫的宫灯亮得比别处早,远远就看见暖黄色的光晕从窗棂漏出来,映着门前那株光秃秃的梅树。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孩童咯咯的笑声,混着杨嬷嬷温柔的哄逗声,像一串碎玉落进心底。
“……小郡主再爬快点,追上哥哥就有糖吃了。”
“咿……呀……”
秋沐推门的手顿了顿,指尖微微发颤。紫衿替她掀开厚重的门帘,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乳香和炭火的味道。
只见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两个穿着虎头棉袍的小家伙正趴在那里,你追我赶地往前爬。男孩穿着宝蓝色棉袍,额前留着一小撮胎发,爬得飞快,时不时回头咿咿呀呀地逗身后的妹妹;女孩穿着粉色棉袍,脸蛋圆嘟嘟的,像个粉团子,追不上哥哥,就噘着嘴哼唧,小短腿蹬得飞快。
杨嬷嬷坐在榻边,手里拿着拨浪鼓,见秋沐进来,眼睛一亮,刚要起身行礼,就被秋沐用眼神按住了。
“慢点爬,当心摔着。”杨嬷嬷笑着嗔怪,目光落在男孩身上,“小世子就是皮,一点不懂得让着妹妹。”
秋叶庭像是没听见,反而爬得更欢了,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忽然看见门口的秋沐,动作猛地顿住,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受惊的小鹿。
秋予也跟着停下来,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向门口,小手还攥着半个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含混不清地“呀”了一声。
秋沐站在原地,心跳得飞快。半年不见,孩子们长开了许多,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的影子,尤其是秋叶庭,那抿着嘴的模样,竟有几分像……她猛地掐了掐掌心,把那个念头压下去。
“小世子,小郡主,看看谁回来了?”杨嬷嬷见孩子们愣着,笑着提醒,“是娘亲。”
“娘……亲?”秋叶庭歪着脑袋,小眉头皱成一团,像是在努力回忆这个词的意思。他记得娘亲是香香的,会抱着他讲故事,可眼前这个穿着素色锦袍的女子,既陌生又熟悉,让他不敢靠近。
秋予则直接往杨嬷嬷身后缩了缩,小脑袋埋在嬷嬷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秋沐。
秋沐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她早该想到的,孩子们年纪太小,哪里记得住分别半年的娘亲。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放得又柔又轻:“庭儿,小予儿,不认得娘亲了吗?”
秋叶庭往后挪了挪,小手紧紧抓着绒毯,忽然指着她头上的玉簪,含糊不清地说:“簪……簪子……”
那是支白玉嵌珠的簪子,是她临走前留给孩子们当念想的,平日里杨嬷嬷总拿给他们看,说这是娘亲的东西。
秋沐眼睛一亮,连忙把簪子取下来,递到他面前:“是这个吗?娘亲回来了,以后天天陪着庭儿和小予儿,好不好?”
秋叶庭盯着簪子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秋沐,忽然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衣袖,见她没动,又碰了碰,然后咯咯地笑起来:“娘……娘……”
这声“娘”虽然含糊,却像一道暖流涌进秋沐心里,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小家伙身上暖暖的,带着奶香味,她紧紧搂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哎,娘亲在呢。”
秋予见哥哥被抱了,也不躲了,迈着小短腿凑过来,拽着秋沐的衣角,仰着小脸,含混不清地喊:“娘……糖……”
秋沐连忙腾出一只手,把她也搂进怀里,两个小家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自己懂的话,她的心被填得满满的,连日来的疲惫和烦忧都烟消云散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秋沐拿着小勺子,喂两个孩子吃冰糖雪梨。秋叶庭吃得急,汤汁沾了满脸,像只小花猫;秋予则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秋沐,生怕她跑了似的。
杨嬷嬷在一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公主不知道,您刚走那阵子,两个小家伙天天哭着要找娘,夜里都睡不安稳。后来慢慢忘了,可只要看到您留下的东西,就还是会念叨。”
秋沐心里又是一酸,摸了摸孩子们柔软的头发:“辛苦嬷嬷了。”
“这是老奴该做的。”杨嬷嬷笑着摆手,“小世子和小郡主乖得很,就是皮了点。小世子前几日还学着侍卫叔叔耍枪,拿个小木棍挥来挥去,差点打到自己。”
秋叶庭像是听懂了,举着小勺子,学着挥枪的样子,嘴里还“呵呀”地喊着,逗得秋沐直笑。
正热闹着,紫衿端着个食盒走进来:“公主,厨房做了些芙蓉糕,你尝尝?”
秋沐刚要接,秋叶庭就伸着小手要抓,秋沐怕他烫着,连忙拦住:“庭儿乖,这个烫,娘亲喂你。”
她拿起一块芙蓉糕,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小家伙嗷呜一口咬住,吃得满脸都是粉。秋予见了,也着急地伸出手,秋沐只好又拿起一块,轮流喂着两个孩子。
看着孩子们满足的笑脸,秋沐忽然觉得,所有的算计、争斗都不重要了。她争来斗去,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安稳稳地吃一块芙蓉糕,能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嬉笑打闹吗?
“对了公主,”杨嬷嬷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小世子和小郡主的胎发,老奴按照您的吩咐,编成了小辫子,您收着。”
秋沐接过布包,里面装着两缕细细的胎发,用红绳系着,她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和那半枚樱花玉佩放在一起。玉佩的温润和胎发的柔软隔着布料传来,让她心里无比踏实。
孩子们吃了些糕点,渐渐困了,秋沐抱着他们躺在床上,哼着小时候母亲教她的歌谣。秋叶庭很快就睡着了,小眉头还微微皱着;秋予却睁着眼睛,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直到确认她不会走,才慢慢闭上眼,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秋沐坐在床边,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心里一片宁静。她轻轻为他们掖好被角,起身走到外间。
紫衿正在收拾碗筷,见她出来,低声道:“公主,夜深了,您也歇息吧。”
秋沐摇摇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敲打着梆子,“咚——咚——”,一下一下,格外清晰。
“紫衿,”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紫衿愣了一下:“公主何出此言?”
“我既想护着南灵,护着外祖父和孩子们,又想……”秋沐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她想说,又想给那个北境的人留一条退路,想让南北边境真的能安稳下来,可这世上的事,哪能都如她所愿呢?
紫衿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声道:“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作旁人,怕是早就顾此失彼了。”
秋沐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前路依旧艰难,秘阁的事,边境的事,还有那个始终萦绕在心头的身影,都像一团乱麻,等着她去解开。
但至少此刻,她有孩子们在身边,有长宁宫的暖炉,有这片刻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内室走去。不管明天有多少风雨,今夜,她只想守着这份温暖,好好睡一觉。
夜色渐深,长宁宫的烛火渐渐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在雪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宫殿,也笼罩着宫殿里沉睡的希望。
北境的风带着未消的寒意,卷着车轮碾过冻土的沉响,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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