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云青青观风雨欲来,水澹澹察浮影兴浪(1/2)
坐不过多时,见云色翳翳似要下雪,嫔妃们便告了辞自回宫中。唯有瑾修仪怀孕懒懒的不愿动,遂留在了宜华宫用膳。
宋湘宁拿过一匹珊瑚赫的绸缎,眉眼间洋溢着融融笑意:“看这缎子如何?我倒想用它来给你腹中的孩儿缝个襁褓。”
瑾修仪眼尾一挑,言语直截了当:“太艳了,我不喜欢。”略顿了顿又补道:“想来我孩儿也不喜欢。”
宋湘宁抬手让宫女拿了下去,又换了些来,看着她色如渥丹的杏靥春腮,实比初入宫时生气许多,樱唇挽出一抹欣然:“世人道,朱履迎祥,赤璋荐庆,都以为丹绛赭红是最喜庆不过的颜色,企盼着能让这丹福赤喜的寓意多添些吉庆祥瑞的好兆头。偏到了你这儿便看不上了。”
瑾修仪在她面前从不掩饰,洋洋抬首,露出近来微显润泽的下颔,俏语中多了几分慧黠:“我自然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宋湘宁含笑睇她:“那你看看这些缎子里可有中意的么?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遗世独立的月上嫦娥要挑出什么花样来。”
瑾修仪一一看过去,目光停在那匹少艾映报春的云绫锦上,遥遥一指:“柔雅素净,却不失翩跹灵动,甚得我心,便是她吧。”
宋湘宁顺着她的话看去,笑靥微露:“粉娇可喜,的确好看。不过瞧着倒像是女孩儿家的颜色。”她侧身回眸,不觉有些好笑:“便如此断定你腹中的便是位公主么?”
瑾修仪抚着高隆的肚腹,神色柔和亲切:“母子连心,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是呀,母子连心呢。”宋湘宁温然应声,眸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瑾修仪心下一动,料及她牵念之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只是母子连心,更是血浓于水。孩子是母亲十月怀胎的亲骨肉,任什么也割舍不断这层血脉的联结。冰澌溶泄,春山在望。等到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湘宁婉然一笑,和声道:“但借阿瑶吉言了。”想到寄于他人檐屋下的稚子,心里不由绞绞一阵隐痛。她平复些许,进而转了话头,“适才晋贵人所说之语,阿瑶可留心了么?”
瑾修仪笑容生冷,眸中微寒:“世上何来这般巧的事,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我说昔日长沐本不是做事如此不当心之人,想来是叫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借机生事做了筏子。意贵妃那等心机叵测之人,必是她搭上了御前的人,二者约盟共事,狼狈为奸!只想着凭着将皇上的隐疾秘事抖漏出来,一为让你失了皇上的宠爱,二便是除掉你身边得力之人,好一招一石二鸟!”
宋湘宁眉头微锁,护甲轻轻搭在烷桌上,有一着没一着地叩着:“所幸皇上待我情分不薄,未叫那等小人行径离间了,只可惜连累了孟大人。可是阿瑶,我只觉得将这些前事今形细细思来,只怕贵妃的心思远不止于此。”
瑾修仪清冷的柳叶眼长长眯起,带着沉沉思量:“那宫女是因护主有功的名分被意贵妃从御前要了来,若真是她一手谋划,难不成……”她抬眸望向宋湘宁,相对间,皆在对方的神色上看到了凛然之意。
宋湘宁抿唇沉吟:“虽有疑心,奈何并无实据。尤其意贵妃如此得帝后看重,又执掌六宫多年颇有威信,若一朝猜忌于她,倒徒添了我们的是非,却不好贸然。此事疑点重重,细想起来,到底有许多寻味之处。”
瑾修仪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提唇微哂:“真金不怕火炼,邪祟难敌朝阳。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逃不过秦镜高悬。阿宁如今协理六宫,纵没有火眼金睛,不过一个小小女官罢了,还怕她能闹上天宫不成。不过呢,”她凝眉思索一刻,方道:“既然这女官是贵妃在御前笼络的一枚棋子,若是能即时料理了磋磨她的锐气,却也为后日省去许多麻烦。”
宋湘宁会心地眨了眨眼,抱紧了手中的珐琅八达晕纹桃型手炉,听着窗外风声飒飒,一念间已有了计量。
如此几句寥寥闲语,不过便如片叶离柯落入梦泽瀛海,连一许纤痕也未起,便已寂然沉之。间或有一习轻风瑟瑟摇动,也断不会吹到事者耳中。彼时书影所深深畏惧的只有一事,那便是意贵妃雷霆之怒下所带来的前途未卜。那日公主被药物伤及,贵妃见爱女如此,惊怒之下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并将她杖责了四十。却到底未把时事张扬出来置她于死地,而是拉了宝彦做她的替死鬼,只将情实瞒了下去。奈何皇上总归有一场气生,连着迁怒了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
她摸不清楚贵妃的心思,也不敢深究,只在这日来到其座下后深拜在地上,痛哭流涕省愆咎罪,一张芙蓉似的脸挂满了盈盈露珠,虽是残红泫然,亦不乏楚楚之意。
意贵妃的目光从高位上缓缓施下,像打量着一个不值钱的物什:“知道本宫为什么留你一条命吗?”
书影恭谨垂首,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奴婢深受娘娘大恩,虽是父母所生,却仰赖娘娘圣德而活。娘娘英明神武,想来是奴婢这条贱命还有些许用处。”
意贵妃轻蔑地嗤了一声:“你虽蠢,倒也未糊涂至底。只是在本宫座下哭得这般模样,却枉费了你一副俏丽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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