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快点好吧(2/2)

“胡说什么呢。”

他把首饰塞回盒子里,硬拉着她站起来,“北夏国那破地方有什么好?风沙大得很,哪有你这七楼的风舒服?走,跟我回二楼,我给你戴项链。”

沈梦雪被他拽着走,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走廊的雕花栏杆。

江正初一边走一边嘟囔,蓝眼睛里还带着后怕:“是我草率了,不止二楼得封窗,七楼也得封,不,所有楼层的窗户都得封上!”

他没看到,被他拽着的沈梦雪,望着七楼窗外那片辽阔的天空,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向往。

风还在吹,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

江正初站在紫檀木书桌前,额角还挂着汗,蓝眼睛里的慌乱还没褪尽。

他把七楼窗台的事颠三倒四说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银扣——那是沈梦雪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沈磊没说话,只是转动着手里的白瓷茶杯,明前茶的热气在他黄色的瞳孔上蒙上一层薄雾。

他听完,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无奈,像被猫爪挠过的心。

“她还说什么了?”他问,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着圈。

“说……说从七楼跳下去能不能到北夏国。”江正初的声音发颤,“我当时腿都软了,她还坐在那儿吃松饼!”

沈磊的动作顿了顿,茶杯里的茶水晃出一圈涟漪。

他想起早上沈梦雪赖床,非要雪辞喂她吃草莓松饼,否则就不起床;

想起昨天她嫌四哥送的剑鞘太丑,当场就扔到了湖里,四哥气得脸都青了,最后还是蹲在湖边捞了一晚上。

这哪里还是那个17岁的沈家小姐,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知道了。”沈磊放下茶杯,站起身。黑色的锦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檀香,“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处理。”

江正初刚走到门口,就听沈磊又说:“把你带来的蓝宝石留下,她昨天还念叨想要套新首饰。”

书房里只剩下沈磊一人时,他走到窗边,望着七楼的方向。

那里的窗户敞开着,黑色的风衣一角还搭在窗台上,像只没飞远的鸟。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北夏国的戈壁,董飒然怀里的孩子,那些她拼命护住的东西,都是她心底的刺。

可他能怎么办?

骂她?

上次四哥骂了句“孽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粒米未进,最后还是三哥把全天下的薄荷糖都搜罗来,才哄得她开了门。

打她?

掌心的温度还记着她小时候发烧时的滚烫,那时她才三岁,攥着他的手指不放,睫毛上挂着泪珠,像只受惊的小鹿。

如今这双手,怎么落得下去?

沈磊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突突地跳。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云水。”

墨色劲装的暗卫立刻出现在门口,腰间的朱红腰带格外刺眼:“主上。”

“把所有楼层的窗户都装上防护栏,”

沈磊的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做成蔷薇花的样子,别让她觉得难看。”

“是。”

暗卫退下后,沈磊又站了很久。

窗外传来雪辞的笑声,大概是在院子里追那只叫雪球的波斯猫。

他想起沈梦雪刚才坐在七楼窗台上的样子,长风衣被风吹得像面旗,眼神里的向往干净得像个孩子。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喃:“罢了……”

罢了,就当她永远长不大吧。

骂不得,打不得,那就宠着。

宠到她愿意从那七楼的窗台上下来,宠到她愿意再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怀里喊一声“爸爸”。

沈磊拿起桌上的砚台,指尖拂过冰凉的石面。

上面还留着沈梦雪小时候乱刻的痕迹,歪歪扭扭的一个“雪”字,那时她才五岁,拿着他的墨锭当玩具。

原来,她早就把他的软肋,刻进了骨子里。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郁金香的甜香。

沈磊望着七楼的方向,黄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染上清晰的温柔,像融化的蜂蜜,黏糊糊的,却甜得让人束手无策。

——————

阳光透过新钉的蔷薇花纹防护栏,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沈梦雪盘腿坐在天鹅绒地毯上,怀里抱着雪白的波斯猫雪球,猫爪正懒洋洋地搭在她的黑色风衣上。

她的卷发垂在肩头,几缕被猫尾巴扫得乱糟糟,却毫不在意,只顾着用银勺子喂雪球吃草莓酱。

“咔嗒——”梁颂年最后一颗螺丝拧完,松垮的t恤沾着灰尘,他抹了把汗,淡粉色的眼睛瞪着七楼的窗户:“这下别说跳了,苍蝇都飞不出去。”

江正初瘫在沙发上,蓝眼睛半眯着,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薄荷糖——是上次沈梦雪发病时,他从四哥手里抢来的。

“昨儿半夜她还想爬露台栏杆,”他含混地说,“要不是青玥扑过去咬住她的裤脚,我现在就得给她收尸。”

布逸云踹了踹脚下的工具箱,灰蓝色的眼睛瞟向沈梦雪。

她正把草莓酱抹在雪球鼻子上,逗得猫喵喵叫,自己笑得露出两颗白牙,哪里还有半分过去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曲湘檀的手镯到底做没做好?”

他突然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这都几年了?再拖下去,我英年早逝都算好的!”

这几个月,他们快被沈梦雪折腾疯了。

她会趁人不注意把三哥的跑车钥匙扔进鱼池,会把四哥的玄铁鞭缠在吊灯上,会拿着九哥的钢笔在古董画上涂鸦。

最要命的是她总爱往高处爬,二楼窗台、三楼露台、七楼屋顶,每次都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布逸云看着她蹲在地上追猫,白色蕾丝裙沾了灰也不管,突然觉得心里发堵。

他其实不讨厌这样的沈梦雪。

她会冲他做鬼脸,会抢他手里的糖葫芦,会在他被大哥训斥时偷偷塞颗糖给他。

这种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样子,比以前那个永远优雅得体、却像隔着层冰的沈梦雪,要真实得多。

可这真实是病出来的。

她的眼睛会突然变红,会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会认不出他是谁。

那些淘气捣蛋的背后,是走火入魔的痛苦,是控制不住的疯狂。

布逸云踢了踢工具箱,金属碰撞声吓得雪球炸了毛,沈梦雪立刻回头瞪他:“布逸云!你吓到我的猫了!”

那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孩子气的嗔怪,和他记忆里那个会冷冷吐出“离我远点”的沈梦雪,判若两人。

他突然有点怀念过去。

怀念她皱着眉看他的样子,怀念她用剑尖指着他咽喉的冷冽,甚至怀念她听到他名字时,那毫不掩饰的厌烦。

至少那时候的她,是健康的,是完整的,是那个站在战场上就能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女将军。

而不是现在这样,需要他们用防护栏锁住,需要夜里轮流守着,需要小心翼翼哄着的孩子。

“喂,”布逸云走过去,粗暴地把沈梦雪手里的草莓酱抢过来,“猫不能吃这个,会拉肚子。”

沈梦雪愣了愣,突然瘪起嘴,眼圈红了:“你欺负我……”

“我……”布逸云刚想反驳,就见她眼泪啪嗒掉在雪球头上,吓得他手忙脚乱,“别哭啊!我给你买十罐草莓酱还不行吗?”

梁颂年和江正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谁不是呢?

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清楚,他们怕的从来不是麻烦。

怕的是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腥红,怕的是她发病时撕心裂肺的痛,怕的是有一天,这孩子气的表象下,那个真正的沈梦雪,再也回不来了。

阳光移过防护栏,在沈梦雪泪痕未干的脸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她已经忘了刚才的委屈,正揪着布逸云的袖子要他陪猫玩,声音软得像。

布逸云认命地蹲下来,任由她把雪球塞进自己怀里,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

快点好吧,沈梦雪。

哪怕你变回那个厌烦我、不理我的样子。

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