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灶台上的铜壶(1/2)

灶台上的铜壶又开始“咕嘟”冒泡了。壶嘴喷出的白汽裹着股淡淡的药香,在昏黄的油灯下扭成一团,慢悠悠地飘向房梁,把梁上悬着的干艾草都熏得微微颤动。

沈星晚坐在灶门前,往灶膛里添了根干柴。火光“噼啪”舔着壶底,映得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忽明忽暗。铜壶的壶身被火烤得发亮,那些缠在壶颈上的铜箍早已和壶身熔成一体,只在凑近时才能看出接口处淡淡的痕迹——这是三十年前陆景琛亲手箍的。

那年她风寒重咳,夜里总喘得睡不着。陆景琛跑遍了镇上的铁匠铺,才寻来这只半旧的铜壶,又蹲在院里敲了半宿,用铜片把漏了的壶底补好,再用细铜丝一圈圈缠紧壶颈。“这壶厚,熬药最养气。”他擦着额头的汗,把壶递给她时,掌心还留着被铜片划开的血口子,“你闻,这铜味混着药香,比瓷壶熬的踏实。”

如今壶底的铜皮已经薄得透光,火大了能看见壶里翻滚的药汁在跳动,像一锅碎金子。沈星晚用火钳拨了拨灶膛里的柴,让火苗小些——这壶熬不得猛火,去年冬天她图快,烧得太急,壶底差点烧穿,后来还是村头的老铜匠用锡补了块圆片,才算保住。

“太奶奶,药熬好了吗?”门外传来小棠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这孩子昨天淋了雨,今早起来就咳嗽,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快了。”沈星晚掀开壶盖,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香涌出来,呛得她轻轻咳了两声。药汁呈深褐色,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是甘草和桔梗熬出的精华。她用竹勺舀了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苦味里裹着点回甘,火候正好。

铜壶的把手被磨得光溜溜的,包浆温润,像块老玉。沈星晚每次握它,都能想起陆景琛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常年握农具的厚茧,握壶时总爱用拇指蹭蹭壶把上那个小小的凹陷——那是当年他补壶时,不小心用锤子砸出的坑。后来他每次熬药,都特意用拇指抵住那里,说“这样使劲才稳当”。

小棠抱着个布偶猫走进来,布偶猫的耳朵上还别着片薄荷叶。“太奶奶,我闻着药味就发怵。”她噘着嘴,眼睛瞟着铜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沈星晚笑了,从灶台上拿起块麦芽糖:“喝完药就给你这个。当年你太爷爷也怕苦,每次我熬药,他都要先藏块糖在兜里,喝完就塞嘴里,脸皱得像颗干梅子。”

她把药汁倒进粗瓷碗,用凉水浸了浸碗底,让药温降得快些。铜壶还放在灶台上,余温把壶身的水汽烤成了白雾,在灯光下慢慢散开。壶嘴挂着一滴药汁,迟迟没掉下来,像颗悬着的琥珀。

“太奶奶,这壶比我还大吗?”小棠小口抿着药,舌尖沾到苦味时,脸立刻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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