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咒钉启僵(1/2)

年底的寒风卷着尘沙,抽打着山河四省这片古老土地。在这座颇负盛名的城市里,提起赵家,商界无人不晓。赵总坐在顶层办公室宽大的皮椅里,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映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阴翳。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苍白的光,冰冷而疏离。他父亲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到他手里已根深叶茂,近两年却如同撞了邪——十拿九稳的项目总在最后关头崩盘,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更糟的是家里,那栋耗费巨资、请名家设计的半山别墅,夜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像空气里凝着看不见的胶水。妻子莫名心悸失眠,儿子也总说房间角落有黑影晃动。他自己则夜夜噩梦缠身,白日里脑袋如同灌了铅,决策屡屡出错。

“风水!”这个念头像藤蔓缠住了他。重金请来的南方风水大师乘专机而至,罗盘在别墅内外转了整整两天。最终,大师调整了室内几处关键格局,又在花园精心布下引财的风水阵,断言此地确有一丝不谐之气已被化解。大师带着丰厚的酬金离开后,赵总心中的石头却沉得更深了。一月过去,非但未见起色,他自身的状况反而急转直下,梦中那阴冷的窒息感几乎夜夜将他扼醒。一个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莫非祸根不在阳宅,而在那庇佑家族数十年兴旺的祖坟?

祖父下葬的宝穴,是当年重金礼聘、早已作古的风水泰斗亲自点选。赵家此后的一帆风顺,似乎都印证着那块地的非凡。可赵总如今已不敢笃信。他绕开了上次那位“大师”,托层层关系,终于请动了隐退多年的钱师傅。钱师傅六十开外,身形精瘦,一双眼睛深陷却亮得惊人,浑浊的眼底沉淀着常人难及的幽暗阅历。圈内流传着他年轻时提着洛阳铲在荒山野岭间“寻龙点穴”的传奇,那是真正在古冢幽冥间走过的实战派。国家管控趋严后,他便收了那套家什,凭着对地脉生气的深刻体悟,转行做了阴宅风水师,轻易不出山。

钱师傅被赵总亲自接到祖坟山前。此地山势环抱,林木葱郁,确是好格局。他沉默地绕着坟茔走了几圈,时而蹲下捻起一撮土在指尖搓揉,时而闭目凝神,枯瘦的手掌悬空抚过冰冷的墓碑,仿佛在感受某种无形的流动。良久,他才沙哑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着枯木:“赵老板,地气这东西,活物。山会动,地会摇。依我看,怕是这些年地底深处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动,伤了龙脉,泄了生气。”

赵总心头一紧:“钱师傅的意思是……得动?”

钱师傅点点头:“另择吉壤为上策。”

决心既下,金钱便是最利的开路斧。一辆黑色路虎载着钱师傅和他沉默寡言的年轻徒弟,在赵总助理的陪同下,一头扎进了城市周边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车轮碾过冻硬的土路,卷起干燥的烟尘。整整一个月,他们几乎踏遍了周遭县市的山坳、坡地、河湾。钱师傅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无数次插进冰冷的冻土,捻起不同色泽的泥块凑到鼻尖深嗅,又或是在寒风里眯起眼,长久地眺望山峦走势的起承转合。终于,在一个背靠陡峭石壁、面向蜿蜒活水的向阳缓坡前,钱师傅停下了脚步。他长久地伫立着,山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徒弟默契地拿出罗盘定位,钱师傅枯枝般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勾勒着无形的线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弛。

“就这儿了。”他哑声道。

接下来的事情快得惊人。赵总的能量让买地、迁坟的一切手续畅通无阻。钱师傅择定吉日,约定下葬前一日再来主持起棺迁骸的紧要关节。

吉日前夜,无月。祖坟所在的山坡被几盏工程车大灯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光柱刺破冬夜的浓黑,惊飞了林间的宿鸟。柴油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山野间显得格外粗粝。挖掘机的钢铁巨臂轻易刨开了冻土层,深掘下去。待到接近棺椁深度,工人们才跳下坑,换上铁锹小心翼翼地人工清理。沉重的棺椁被钢索缓缓吊起,落在坑边临时搭起的、遮蔽星月“三光”的厚实帆布棚下。一股混合着陈年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

负责开棺捡骨的是位姓周的老师傅,干这行三十多年,见惯了朽骨尘埃。他拿着撬棍,熟练地起出几枚锈迹斑斑的巨大棺材钉。当沉重的棺盖被众人合力推开一道缝隙时,周师傅只探头看了一眼,就像被滚油烫到般猛地向后弹开,脸色在强光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踉跄着几乎摔倒。

“周师傅?”赵总心头狂跳,抢上前扶住他。

周师傅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不成调的话:“毛……白毛……全……全长满了!邪……邪性啊!”

强光手电的光束齐刷刷地投向棺内。景象令人头皮炸裂:棺底积着一汪粘稠、泛着诡异绿光的浑浊液体。祖父的遗骸并未完全化为枯骨,尸体表面竟覆盖着一层浓密、湿漉漉的白毛!那白毛在手电光下微微颤动,如同活物。一股更为浓烈的、带着强烈刺激性霉烂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个工人忍不住干呕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投向钱师傅。

钱师傅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他凑近棺口,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层白毛,喉结滚动了一下:“尸……生白毛,这是要成旱魃的征兆!万幸时日尚短,未成气候。此物一出,赤地千里,家宅必遭大祸!”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斩钉截铁,“快!合棺!钉死!原样埋回去!一刻都耽搁不得!”

赵总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嘶声对工人们喊:“快!照钱师傅说的做!每人加一万红包!马上!”恐惧和重赏的双重刺激下,工人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棺盖被轰然合拢,新的棺材钉带着令人心悸的闷响被狠狠砸入。巨大的棺椁被重新沉入冰冷的墓穴,泥土迅速回填、夯实,仿佛要迫不及待地将这骇人的秘密重新封印回地底。整个过程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柴油机的轰鸣中完成,每个人都汗透重衣,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回到灯火通明的市区酒店宴会厅,赵总强撑着精神,将厚厚的大红包塞到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工人和钱师傅徒弟手中,又在最大的包间摆下丰盛酒席压惊。喧嚣的碰杯声、劝酒声暂时掩盖了山野间的诡异。赵总却食不知味,趁众人酒酣耳热,悄悄将钱师傅请进隔壁一间极其僻静的小包厢。厚重的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闹。赵总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垮塌,只剩下满眼的惊惶和恳求:“钱师傅,您得救救我赵家!这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您一定认识能解决的高人!”

钱师傅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眉头紧锁,布满皱纹的脸在壁灯下显得沟壑纵横,阴影深重。他沉默地掏出手机,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许久,才拨出一个号码,并按下了免提键。漫长的等待音后,一个苍老、疲惫而异常遥远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江西口音:“老钱?……多少年没信儿了……”

“张道长,”钱师傅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恭敬,“实在对不住,深夜打扰您清修。是这么个事……”他言简意赅地将赵家祖坟的骇人异象描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赵总几乎以为信号断了,心一点点沉入冰窟。终于,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响起:“老钱啊……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也镇不住那等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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