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师公戏徒(2/2)
吉时已到,法元师伯神情肃穆。他先以柏叶、沉香净坛,坛场顿时弥漫一股清圣之气。
随后,他于六壬仙师神像前燃起三炷大香,禀告祖师:“伏以,香烟缭绕,通诚谒圣……今有粤省弟子法元,依祖律开坛纳新,收授弟子阿杰入我六壬伏英馆门墙,传承法脉,广度善信。恳请仙师降临,证此盟约!”
接下来是核心的“过教”仪式。法元师伯让阿杰跪于坛前蒲团上。以朱砂画“白鹤祖师符” 于阿杰眉心、咽喉、心窍、双手劳宫、双脚涌泉,共七窍九穴,并念诵:“一点灵光透乾坤,九窍洞开通玄门。” 此为“开窍”,意喻为弟子开启感应祖师能量的通道。
师伯取出三十六道秘传的“六壬护身符”,以香火焚化入一碗清水中,令阿杰饮下大半。随后,他手掐金刀利剑诀,在阿杰周身虚画符咒,口中密咒连连,最后大喝一声:“封!” 此为“铁板封身”,据说能刀枪不入,诸邪难侵 。
师伯一手按住阿杰顶门百会穴,一手持天师令置于其丹田处,闭目存神。片刻后,阿杰身体微微一颤,面露惊异之色。师伯沉声道:“莫慌,此乃仙师赐你 ‘法水’ ,自此你便有了行使本门符咒的根基。” 这便是六壬法教着名的“过教”,弟子经此仪式,即便毫无基础,也能立即获得行使基础法门的法力 。
随后进行的是六壬门内极为重要的“藏魂寄魄”仪式。法元师伯取出一块三寸见方的黑色铁板,让阿杰对铁板哈一口气,师伯随即以五色丝线将铁板缠绕,同时手掐“藏魂诀”,念动真言:“三魂七魄,寄于玄铁。邪法不犯,永保无灾。” 仪式毕,师伯郑重地将铁板交给阿杰:“此乃你的‘替身’,好生保管。日后若遇大灾厄,它能替你挡劫。” 阿杰双手接过,紧紧捂在胸口。
法元师伯又请出一本锦缎封面、纸张泛黄的《六壬伏英馆门谱》,用毛笔蘸墨,在上面工整写下:“第xx代弟子,师赐法名: ‘法杰’ 。” 他解释道:“入我门中,以‘法’字为辈。愿你持守正法,成为人中英杰。” 阿杰,不,现在应该叫法杰了,激动地连磕三个响头。
法元师伯取出几件物品,一一授予法杰:
《六壬初教符本》手抄卷:师伯叮嘱,“此为本门根基,需 焚香净手后方可翻阅 ,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一套崭新的卦杯:“日后为人处事,多请教师父、祖师,不可妄自尊大。”
一枚雕刻着六壬仙师法相的玉佩:作为信物,嘱其随身佩戴。
接着,法元师伯正色宣读了 《六壬门规十诫》 ,主要内容包括:
敬天地,礼神明;孝父母,尊师长。不得恃法敛财,欺压良善。
不得妄传法术于非人。不得以法行邪淫、赌博之事。同门相助,不得相残。 每念一条,法杰都大声回应“弟子谨记!”
最后,阿杰在师伯指引下,向六壬仙师及历代祖师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向师父法元师伯奉上“认师茶”。师伯接过饮尽,脸上严肃的表情终于化为欣慰的笑容,他扶起阿杰,说道:“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六壬伏英馆的正式弟子。往后要 正心诚意,精进修行 ,莫要辜负祖师恩德与为师期望。”
礼成时刻,我们仿佛看到坛上六壬仙师的神像,眉眼间似乎也多了一丝笑意。阳光恰好透过窗棂,照在阿杰洋溢着激动与虔诚的脸上,一段新的修行旅程,已然在他面前展开。
法坛内的庄严肃穆渐渐被一种温暖而不舍的氛围取代。拜师仪式虽已礼成,但空气中弥漫的香烛气味,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离别的惆怅。
法元师伯脸上的威严尽数化为慈和,他亲手将 《六壬初教符本》 、卦杯和那枚至关重要的 “藏魂铁板” 用一块崭新的红布仔细包好,递给阿杰,不,现在是他的弟子 法杰 了。
“法杰啊,”师伯操着那口亲切的广普,语重心长,“回到北京,修行不可懈怠。每日晨昏,记得给仙师上香禀告,用心研读符本。有唔明(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打电话问我。记住,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你既入我门墙,言行举止皆代表师门,切记,切记。”
阿杰双手恭敬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红布包裹,仿佛接过的不是器物,而是师门的信任与期望。他眼眶微红,不再是之前那个嬉皮笑脸的“杰老板”,而是真正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他后退一步,整了整身上那件因为跪拜而稍显褶皱的唐装,向着法元师伯,也是向着坛上威严又慈祥的六壬仙师神像,端端正正地行了三拜叩首大礼。
“师父,弟子记住了!一定勤加修炼,绝不给师门、给您老人家丢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们几人也一同向法元师伯行礼告别。师伯将我们送到电梯口,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对虚乙和涛哥点头示意:“几位师侄,多谢你们远道而来做见证。以后得闲,多啲同法杰一起来深圳玩,我这里随时欢迎。”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断了法元师伯站在走廊尽头挥手的身影,也隔断了深圳这座城市在午后的喧嚣与阳光。电梯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我们都还沉浸在那份庄严与不舍交织的情绪中。
前往机场的路上,阿杰一直紧紧抱着那个红布包裹,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棕榈树与摩天大楼,沉默不语。直到办理完登机手续和托运,在候机大厅坐下,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天一夜的紧张、激动与感动都释放出来。
“师兄,”他转过头,眼神清亮地看着我,“我感觉……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虚乙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废话,你现在是有了‘身份证’的人了,法杰师兄!”
涛哥也温和地笑道:“是啊,有了师承,有了规矩,更有了方向。这种感觉,很好。”
飞机冲上云霄,透过舷窗,能看到下方深圳的城市轮廓渐渐模糊,融入了岭南的青山碧水之间。来时,阿杰还是个心怀忐忑的求道者;归时,他已是一名肩负传承的六壬弟子。我们几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充满了对这段圆满缘分的感恩。
当飞机降落在北京,熟悉的干燥空气与璀璨灯火映入眼帘时,竟有一种归家的踏实感。虽然只在深圳待了短短两天,却仿佛经历了一场重要的蜕变。回到那座位于胡同深处、海棠花可能已落尽的小院时,夜已深了。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院中的宁静瞬间包裹了我们,与南国的湿热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切仿佛没有改变,但我们都深知,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阿杰将那个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供奉在自己房间的清净处,方才安心睡去。月光如水,洒满庭院,也照亮了一段崭新的、属于“法杰”的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