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石隙残喘 真火疑踪（1/2）

河床底部，乱石堆叠的阴影深处，狭窄的石隙勉强容纳两个蜷缩的身影。

外界永不停歇的黑风呼啸声，在此处变得沉闷而扭曲，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干涸后留下的泥腥与矿物混合的陈旧气味，以及“万骷岭”特有的、无孔不入的淡淡“朽灭之意”。

萧焱将林墨小心地安放在石隙最内侧相对平整的一块岩石上，自己则背靠出口方向的石壁坐下，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那是经脉受损、灵力枯竭、又强行催动“涅盘真火”的后遗症。他脸上那道被“圣渊”血滴污染的暗红纹路，在脱离了地火热源后，又开始蠢蠢欲动，带来阵阵烦恶与隐隐的刺痛，如同有细小的虫豸在皮肤下蠕动。

他低头看向怀中紧握的赤红玉盒。盒盖在之前裂缝出口的异动中震开了一道缝，此刻正隐隐透出温润的赤光，散发出的精纯火莲气息，是这冰冷死寂环境中唯一的热源与慰藉。正是这气息，之前干扰了那致命的“影杀针”。是巧合，还是这“地心火莲”真有某种灵性，在危机时刻护主？

萧焱心中疑窦丛生，目光不由转向身旁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墨寒”。此人……太神秘，也太危险。那诡异的灰色力量，竟能强行“抹除”金丹级别的“缚影咒”与“骷皇”的攻击，这绝非筑基修士，甚至寻常金丹能够做到。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潜入南疆，接近自己，究竟有何图谋？

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石室中，此人挡在自己身前硬撼“玄阴血煞鬼爪”的背影；闪过他耗尽最后力量，发出那道逆转战局的灰色丝线时，眼中燃烧的平静决绝；闪过他虚弱指出这处水脉藏身地时，那近乎本能般的敏锐感知……

救命之恩，是实。若非此人，他萧焱早已死在“硫火裂谷”或“暗影阁”的围杀之下。

可这恩情背后，又藏着多少未知与算计？

“唔……” 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打断了萧焱纷乱的思绪。

林墨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初时一片混沌的茫然，随即迅速聚焦，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此刻这平静之下，是难以掩饰的虚弱与疲惫。他尝试移动手指，却引来全身针扎般的剧痛，尤其是紫府与胸口，仿佛被掏空后又塞入了烧红的炭块。

“醒了？” 萧焱声音沙哑，带着警惕，“感觉如何？”

林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以内视之法，艰难地探查自身状况。紫府中，混沌假丹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旋转近乎停止，只有最核心处，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混沌本源，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维持着不灭。胸口“混沌血莲”印记处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痛与空虚感，之前强行压榨本源施展“混沌归虚线”，对印记本身也造成了损伤。更麻烦的是，一股阴寒歹毒的阴影侵蚀之力，以及一丝更加诡异、仿佛能污染本源的“圣渊”气息，正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他经脉与神魂的深处，不断消耗着他仅存的生机。

情况，糟糕到极点。若无外力或机缘，单靠自身，恐怕需数年静养方能恢复，而在这危机四伏的南疆，这无异于等死。

“很糟。” 林墨最终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混沌之力枯竭，本源受损，体内有‘暗影阁’的阴影侵蚀和……之前那血滴的残留污染。需尽快净化驱除，否则遗患无穷。”

他看向萧焱，目光落在他脸上那道暗红纹路上：“你脸上的东西，也在侵蚀你的涅盘真火根基。必须处理。”

萧焱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触手一片异常的温热与微微的麻木感，心中更沉。“怎么处理？这鬼地方要灵气没灵气，要丹药没丹药。” 他语气带着烦躁与一丝绝望。

林墨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缓缓道：“我的混沌之力，有包容、净化、演化之能。理论上，可以尝试引导你体内的涅盘真火，结合地心火莲的精纯阳火，内外夹击，炼化驱除你我体内的异种侵蚀之力。但……” 他顿了顿，“风险极大。我如今控制力十不存一，你的涅盘真火也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可能引火烧身，或加重污染。而且，此举需你我灵力乃至神魂有一定程度的交汇……你，可信我？”

神魂交汇？！萧焱瞳孔一缩。这意味着在驱除过程中，对方可以一定程度上感知到自己的记忆、情绪，甚至功法秘密！这比单纯的身体接触要深入和危险得多！对一个来历不明、手段诡异的人，这简直是引狼入室！

“我凭什么信你？” 萧焱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墨，仿佛要将他看穿，“你连真名实姓都不敢透露，功法诡异莫测，现在又要与我神魂交汇？谁知你是不是想趁机夺我道基，窥我《焚天诀》？”

面对萧焱的质疑，林墨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中多了一丝疲惫的坦然：“你可以选择不信，然后我们在此地，等着‘暗影阁’的杀手循踪而来，或者被体内的侵蚀之力慢慢耗死。至于夺你道基……” 他微微摇头，“若我有此心，之前你昏迷或重伤时，有的是机会。我的力量本质，与你的火行之道迥异，强行夺取，有害无益。至于《焚天诀》……确实是不错的功法，但非我之道。”

他说的很直接。萧焱紧握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理智告诉他，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情感上，那巨大的风险和对未知的恐惧，让他难以决断。然而，脸颊上越来越清晰的麻木感，以及体内涅盘真火传来的、对那污染之力的本能排斥与躁动，都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你需要我怎么做？” 良久，萧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终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第一步，你先以‘地心火莲’滋养自身，尽量稳定涅盘真火，恢复一丝灵力。我会尝试以残余的混沌之力，先压制并尝试分离体内部分的阴影与污染，减少后续风险。” 林墨声音低沉，“待你状态稍好，我状态也能勉强支撑时，再行第二步——你我相对而坐，手掌相抵，开放部分经脉与灵台。我会以混沌之力为桥梁与滤网，引导你的涅盘真火与火莲之力，流经我体内，以我身为‘熔炉’，先行炼化我体内的部分侵蚀之力。此过程，你可感知我力量运转，亦可随时中断。若此步顺利，再反其道而行，以我为引，助你驱除脸上与体内的污染。”

萧焱听得心惊肉跳。以身为“熔炉”，引导他人异种力量入体炼化自身隐患？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一个不慎，就是经脉尽毁，神魂受创！

“你……有几分把握？” 萧焱声音干涩。

“第一步，五成。第二步，三成。成功，你我皆可暂解燃眉之急，获得喘息之机。失败，最坏结果，我身死道消，你重伤加剧，但或有一线生机独自逃离。” 林墨给出了冰冷的数字。

三成……萧焱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父亲断后时决绝的背影，闪过“赤焰卫”同袍浴血的面孔，闪过对力量的渴望，对“暗影阁”的仇恨，对“圣渊”的忌惮……也闪过，眼前这人平静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与自己涅盘真火隐约的共鸣。

“干了！” 萧焱猛地睁眼，赤金色火焰在眸中燃烧，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但若让我发现你有丝毫异动，我拼着自爆真火，也必拉你垫背！”

“可。” 林墨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多言。萧焱当即盘膝坐好，将赤红玉盒置于身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顿时，更加浓郁精纯的火莲气息弥漫开来，将石隙中的阴寒与“朽灭之意”都驱散不少。一朵仅有巴掌大小、却仿佛由最纯粹的赤红火焰与玉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莲花虚影，静静悬浮在玉盒中央，流光溢彩，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萧焱收敛心神，运转《焚天诀》，小心翼翼地从“地心火莲”中牵引出一丝丝发丝般的精纯火灵，纳入体内。火莲之力入体，如同甘泉流入干涸的河床，迅速被饥渴的经脉与黯淡的涅盘真火吸收。他脸上痛苦之色稍缓，体表微弱的暗金火苗也稳定、明亮了一丝。

另一边，林墨也强忍着剧痛，开始艰难地搬运体内那几乎停滞的混沌假丹。他将所有残余的心神与意志，都集中于胸口“混沌血莲”印记之上。印记微微发烫，传递出一股微弱的、但本质极高的包容道韵。他以此道韵为引，尝试调动假丹最核心处那一点不灭的混沌本源，化作一丝丝比蛛丝还细的灰色气流，如同最耐心的清道夫，开始缓慢地、一点点地“包裹”、“隔离”那些侵入经脉与神魂的阴影侵蚀之力与“圣渊”污染。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痛苦异常。如同用钝刀子刮骨疗毒。林墨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眼神始终沉静，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时间在寂静与痛苦中悄然流逝。石隙外，黑风依旧，仿佛永恒的悲歌。石隙内，一人身绕赤金火光，气息缓慢回升；一人面色惨白如纸，周身隐有极其微弱的灰气流转，与体内无形的污秽之力做着无声而残酷的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