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途如箭·血染古道(2/2)
通道中的战斗,变成了影傀之间的内战。
陆景云抓住机会,剑气纵横,将仍在受控制的影傀成片斩杀。遗族战士和听风楼好手压力大减,开始反攻。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通道中躺满了影傀的残骸,黑血汇成小溪,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腐蚀的气味。但还有三十余具影傀活着——它们恢复了部分神智,此刻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一个影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瞳孔,虽然依旧浑浊,但有了人性的光芒。
月影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邪术纹路,叹息道:“你们被控制了至少三年。这期间……造下了无数杀孽。”
那些影傀闻言,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张玥收起圣物,身体一晃,被陆景云扶住。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满是虚汗。
“你消耗太大了。”陆景云心疼道。
“值得。”张玥看着那些哭泣的影傀,“他们也是萨鲁曼的受害者。如果我们能带他们走……”
“公主不可!”月影急道,“他们身上的邪术只是暂时压制,并未根除。一旦离开圣物范围,或遇到萨鲁曼的召唤,可能再次失控。而且他们体内积累的邪毒太深,活不过三个月了。”
那些影傀闻言,反而停止了哭泣。为首的那个抬起头,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三个月……够了。公主,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知道影傀大营的位置。”那影傀说,“在死亡峡谷北侧,有一处秘密山谷,那里还有一百多具新炼制的影傀,以及……萨鲁曼储存的炼制材料和药方。”
他的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让我们回去。我们会毁掉那里,杀了看守的祭司,然后……在山谷里结束这一切。这是我们能为西域做的最后一件事。”
张玥看着这些面容扭曲、却眼神清澈的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们曾经是战士、是牧民、是父亲、是儿子,被萨鲁曼剥夺了一切,变成杀戮工具。如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选择用最壮烈的方式夺回尊严。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为首的影傀愣了一下,随即泪流满面:“我叫……巴扎尔。铁河部的巴扎尔。三年前,我和我的族人反抗萨鲁曼的征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巴扎尔。”张玥郑重地说,“我以月神遗族公主的名义,感谢你们的牺牲。你们的罪孽,在今日洗清;你们的灵魂,将回归月神的怀抱。”
她取下头上的银簪,掰成两段,将一段递给巴扎尔:“以此为信。若你们成功,将另一段留在山谷最高处。将来有一天,我会回到西域,为所有受害者立碑,碑上会有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巴扎尔颤抖着接过银簪,紧紧攥在掌心。他带领三十余名恢复神智的影傀,向张玥深深一拜,然后转身,向着通道深处——影傀大营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背影决绝而悲壮。
队伍继续前进,但气氛沉重了许多。每个人都明白,巴扎尔他们此去,有死无生。
又走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岔路。月影辨认方向后,选择了左侧较窄的一条:“这条通往‘风语隘口’,虽然险峻,但能节省三天路程。只是……”
“只是什么?”
“风语隘口有一种天然形成的罡风,锋利如刀,能削铁断金。遗族先辈曾在那里布置了抵御罡风的阵法,但三百年过去了,阵法是否还在运转……不得而知。”
“走。”陆景云毫不犹豫,“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队伍转向左侧通道。这条道明显狭窄了许多,有时需要下马牵行。岩壁上的月光石更加稀疏,光线昏暗。
张玥走在队伍中,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巴扎尔他们的身影。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萨鲁曼用活人炼制影傀,那么太后在中原,又在用什么手段巩固权力?
月之华在她手中,她会怎么用?仅仅是作为祥瑞展示,还是……另有图谋?
正思索间,前方传来呼啸的风声。
那风声极其诡异,时而如万鬼哭嚎,时而如金铁交鸣。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白茫茫的光——那不是天光,而是被罡风卷起的冰晶和碎石形成的风暴。
风语隘口,到了。
众人站在隘口入口,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那是一条宽不过五丈、长达百丈的天然裂缝,两侧岩壁光滑如镜,是被罡风千万年切割的结果。此刻,罡风正在隘口中肆虐,肉眼可见一道道青白色的风刃在空中交错,将一切卷入其中的事物切成碎片。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风卷起,撞上风刃,瞬间化作齑粉。
“这……这怎么过?”一名遗族战士咽了口唾沫。
月影走到隘口边缘,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岩壁上确实刻着复杂的阵纹,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她在几处关键节点摸索,忽然眼睛一亮:“阵法基石还在!只是能量耗尽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小袋月光石粉末,小心地撒在阵纹上。粉末触及阵纹的瞬间,亮起微弱的银光,但随即就被罡风吹散。
“不够。”月影摇头,“需要更纯净、更强大的月光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玥手中的月神之泪。
张玥走上前,将水晶放在阵法核心的凹槽中。月神之泪的光芒与阵纹接触,立刻产生了共鸣——银色的纹路从凹槽处蔓延开来,如同藤蔓般爬满隘口两侧的岩壁!
罡风的呼啸声减弱了。
一道淡银色的光幕在隘口中升起,将罡风隔绝在外。光幕内的通道平静无风,与外面的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阵法激活了!”艾丽莎惊喜道,“但能维持多久?”
月影估算了一下:“月神之泪的能量,最多支撑半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时间内通过隘口。”
“够了。”陆景云翻身上马,“全速通过!”
队伍冲进光幕通道。
马蹄在光滑的岩壁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两侧是呼啸的罡风,头顶是银光流转的阵法穹顶,前方是百丈之外的出口。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催动坐骑,因为时间就是生命。
张玥伏在马背上,能感觉到怀中的月神之泪在微微震颤——它在快速消耗能量。光幕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边缘处甚至有罡风渗透进来,将一匹驮马的尾巴削去半截。
六十丈、四十丈、二十丈……
就在距离出口只剩十丈时,异变突生!
岩壁顶端的阵法纹路突然崩裂了一处!罡风如同找到缺口的洪水,汹涌而入,瞬间将队伍后半截吞没!
“啊——”惨叫声中,三名遗族战士连人带马被卷上空中,在风刃中化作血雾。
“冲出去!”陆景云目眦欲裂,一把抓住张玥的马缰,两匹马并驾齐驱,冲向最后的十丈距离。
五丈、三丈、一丈——
就在冲出隘口的瞬间,张玥怀中的月神之泪光芒彻底熄灭。整个阵法崩溃,罡风如同挣脱囚笼的巨兽,将隘口完全吞没。
队伍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回头望去,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风暴。进去时四十六人,出来时……只剩三十一人。
十五个人,永远留在了风语隘口。
张玥跪在地上,剧烈喘息。她的手中,月神之泪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它……它还能恢复吗?”艾丽莎声音发颤。
月影接过水晶,仔细感应,缓缓摇头:“能量透支太严重,需要至少三年的月光温养,才能恢复如初。而且……”她看向张玥,“公主,您刚才也透支了血脉之力。接下来的路,您不能再动用月之魂的力量了,否则会损伤本源。”
张玥点头。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此刻如同熄灭的炭火,只剩下一点余温。
陆景云清点完人数,面色沉重。但他没有时间哀悼,因为前方——已经能看到草原和远山的轮廓。
他们走出了群山,进入了西域北部的草原地带。从这里向东,就是中原的凉州。
“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赶路。”陆景云下令,“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抵达‘白水河’,那里有靖海侯府的接应点。”
众人默默整理行装,处理伤口。气氛压抑,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这条路是用生命铺就的,停下,就意味着辜负了那些牺牲。
张玥走到一处高坡,眺望东方。草原广阔,天高地远,风吹草低,可见成群的牛羊。牧民的帐篷如同白色的蘑菇,散落在碧绿的草甸上。
这就是西域,既孕育了月神遗族那样璀璨的文明,也滋生了萨鲁曼那样的恶魔。光明与黑暗并存,正如母亲所说——平衡,才是永恒的真理。
她想起巴扎尔,想起那十五个留在隘口的战士,想起这一路上所有为她而死的人。
然后她想起父亲,想起母亲,想起兄长,想起京城那座朱红大门后的侯府。
十年了。
她终于,要回家了。
“公主。”月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身刚才感应到,月神之泪虽然能量耗尽,但它与您血脉的共鸣……反而更深了。这意味着,您已经开始真正继承遗族的力量了。”
张玥回过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使没有圣物,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和引导月光之力。”月影说,“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觉醒。等您集齐三圣物,彻底融合月神之心的力量时……您将成为遗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守护者。”
最强大的守护者。
张玥咀嚼着这个词,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想成为最强大的守护者。”
月影一愣。
“我只想成为……”张玥望向东方,眼神清澈而坚定,“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能守住我该守住的承诺,能平衡我必须平衡的善恶。如此,就够了。”
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那张兼具少女柔美与战士坚毅的面容。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坡下,陆景云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
张玥走下高坡,握住那只手,跃上马背。
队伍再次出发,向着东方,向着中原,向着那个等待了她十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