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途如箭·血染古道(1/2)

遗忘绿洲的黎明来得格外清澈。天光从东侧山脊的豁口漏进来,将谷底的薄雾染成淡金色,泉水映着初阳,粼粼如碎金。

张玥站在泉边,手中握着那方已经恢复平静的海棠帕。昨夜水中倒影的对话还在心头萦绕——平衡,而非消灭。母亲留下的最后嘱托,彻底扭转了她对这场战争的认知。

“公主,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艾丽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玥转过身,看到谷地中央已经整齐排列着四十余人的队伍。十二名遗族战士身着粗布劲装,腰挎弯刀,虽然衣衫简朴,但个个眼神锐利,站姿如松。月影带着二十余名妇孺站在一旁,她们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既有离乡的愁绪,也有新生的希望。

陆景云和苏红袖正在检查马匹和物资。听风楼的五名好手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此刻正在协助搬运干粮和水囊。那“穿山甲”被捆在一匹驮马上,嘴里塞着布团,眼神惶恐地四处张望。

“按计划,我们扮作西域商队。”陆景云走过来,递给她一套做工精致的胡服,“你是商队女主人,我是护卫统领,艾丽莎是随行的西域贵族小姐,月影前辈扮作随队医师。苏红袖和听风楼的兄弟混在伙计中。”

张玥接过胡服。这是一件深蓝色的对襟长袍,镶着银线刺绣的边,配有一条同色的面纱。她抚摸着衣料上精细的绣纹——这分明是中原工艺。

“靖海侯府在西域的暗桩准备的。”陆景云看出她的疑惑,“父亲经营西域商路已有十余年,这些是常备的伪装物资。”

“令尊知道我们在西域?”张玥讶然。

“他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我离京前与他有过约定。”陆景云压低声音,“若我三个月内未归,或传来西域有变的消息,他会调动一切力量接应。现在看来……我们比他预计的,惹出的麻烦更大。”

张玥苦笑。何止是麻烦,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但值得。”陆景云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你昨晚收服血怨傀的那一幕,足以震慑西域各部。萨鲁曼的邪术并非无敌,遗族正统仍在——这消息传出去,会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两人说话间,月影走了过来。老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袍,额头的月牙印记被她用草药汁暂时遮掩,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西域老妇人。

“公主,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月影神色凝重,“萨鲁曼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昨夜的血怨傀只是试探,他真正的杀招,恐怕已经在前路上等着了。”

“您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张玥问。

月影沉吟片刻:“萨鲁曼掌控西域二十年,除了血祭邪术,还豢养了三支特殊的部队。一是‘血狼骑’,由服用邪药、丧失痛感的死士组成;二是‘蚀骨蜂’,一种被邪术控制的毒虫,能追踪特定气味;三是……‘影傀’。”

“影傀?”

“那是用活人炼制的人形兵器。”月影的声音发沉,“将俘虏或反对者浸泡在特制的药液中七七四十九天,抹去神智,只保留战斗本能。他们不知疼痛,不惧死亡,数量……据说已有三百之众。”

张玥心中一凛。三百个没有痛感、不知恐惧的战斗机器,在狭窄的古道上,足以淹没任何一支队伍。

“我们必须快。”陆景云断然道,“在他调集影傀围堵之前,冲出西域。”

晨光完全洒满山谷时,队伍出发了。

月影所说的古商道入口,位于绿洲西北角一处极隐蔽的山壁裂缝后。裂缝仅容一马通过,入口处爬满枯藤,若不是月影亲自指引,根本无人能发现。

“这条道是遗族先辈为运输圣物所开,已经荒废百年。”月影走在最前,手中的拐杖轻点地面,“但地基还算稳固,只要不遇到山洪或塌方,二十天能走到凉州地界。”

队伍鱼贯而入。裂缝内起初狭窄昏暗,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豁然开朗——一条宽约两丈、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块会发光的月光石,虽然大多已经黯淡,但仍能提供基本照明。

“真是鬼斧神工。”苏红袖忍不住赞叹,“这工程,没个十年八年完不成吧?”

“三代人的心血。”月影轻抚岩壁上的刻痕,“为了在战乱时保住圣物和族人……可惜,最后用上的,却是逃亡。”

她的声音里有太多沧桑,众人都沉默了。

通道一路向东北延伸,坡度平缓,适合马匹行走。众人默默赶路,只有马蹄声和脚步声在通道中回响。

张玥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陆景云策马跟在她身侧。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她在思考母亲昨夜的话——光与暗的平衡。

如果魔神代表“暗”,那什么代表“光”?月神之心?遗族血脉?还是……人心中的善念与坚守?

“你在想什么?”陆景云轻声问。

张玥回过神,将母亲的启示简要说了。她没有透露水中倒影的具体细节,只说这是遗族皇室口口相传的秘密。

陆景云听完,沉吟良久:“平衡……这个说法,倒是暗合天道。家父常言,治国如驭马,过紧则僵,过松则驰。想来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度’字。”

“可是魔神要的是吞噬一切。”张玥蹙眉,“如何与它平衡?”

“也许……”陆景云眼中闪过一道光,“它要的并非吞噬,而是‘存在’。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那是一种本能。萨鲁曼利用了这种本能,将它扭曲成毁灭的欲望。如果我们能找到满足它本能又不危害世人的方法……”

他的话没说完,但张玥已经懂了。

就像驯服野兽,不是杀死它,而是给它划出领地,定时投喂,让它知道在规则内就能生存。魔神或许也是如此——它需要能量维系存在,血祭是能量,月神之心……或许也是能量。

问题在于,什么样的能量既能满足它,又不会让它壮大到失控?

张玥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海棠帕。月之魂在她血脉中流淌,她能感觉到那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如果三圣物齐聚,是否能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循环,既让魔神安眠,又不让它彻底消亡?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正思索间,前方探路的听风楼好手突然举起右手——停止前进的手势。

“怎么了?”陆景云策马上前。

那好手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脸色凝重:“有震动。很多……脚步,还有车轮声。从前方传来,距离……不超过三里。”

“多少人?”

“至少两百。步伐整齐,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古商道是遗族秘道,萨鲁曼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提前在前方设伏?

月影闭上眼睛,额头被遮掩的月牙印记隐隐发烫。片刻后,她睁眼,声音发苦:“是影傀。我感应到了……那种空洞而狂暴的气息。至少两百具。”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路线?”艾丽莎急问。

“血。”月影看向队伍中的伤员,“影傀能追踪血腥味。我们的人受伤流血,气味残留在通道里……萨鲁曼一定在绿洲附近留有侦查用的蚀骨蜂,它们追踪气味,给影傀引路。”

陆景云当机立断:“后队变前队,往回撤!找岔路!”

然而已经晚了。

通道后方也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另一队影傀堵住了退路。

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准备战斗!”陆景云拔剑出鞘,浩然剑气在通道中激荡,“苏姑娘,你带人保护公主和妇孺居中。遗族战士随我迎击前方,听风楼的兄弟断后!”

命令迅速执行。十二名遗族战士抽出弯刀,沉默地站到陆景云身后。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平静。

通道前后,影傀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它们穿着破烂的皮甲,裸露的皮肤呈现死灰色,上面布满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它们的眼睛是空洞的黑色,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阴影。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提线木偶,两百人迈步的频率完全一致,发出“轰、轰、轰”的闷响。

“杀!”陆景云率先冲出,剑气如龙!

遗族战士怒吼着跟上,弯刀在月光石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战斗在狭窄的通道中爆发。

影傀确实不知疼痛。一剑穿胸,它们只是顿了顿,继续挥刀砍来。断臂断腿,它们用剩下的肢体爬行攻击。唯有斩首或彻底摧毁躯干,才能让它们停止行动。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血液是黑色的,溅到岩石上会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两名遗族战士不慎被黑血溅到手臂,皮肤立刻溃烂,露出白骨。

“小心它们的血!”陆景云厉喝,剑势更疾。他的浩然剑气至阳至刚,正是这类邪物的克星。剑气所过之处,影傀如割麦般倒下,黑血尚未溅出就被剑气蒸发。

但影傀太多了。它们前赴后继,用身体填平剑气的空隙。很快,陆景云和遗族战士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后方的情况同样危急。听风楼的好手虽然武艺高强,但影傀的数量是他们的十倍。一名好手被三具影傀同时抱住,黑血泼洒,惨叫声中化作一具白骨。

“用火!”苏红袖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枚火雷弹掷出。

“轰!”

火焰在影傀群中炸开,点燃了它们身上干枯的衣物和皮肉。影傀在火焰中扭动,却没有惨叫——它们早已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火攻有效,但通道狭窄,火势极易蔓延到己方。而且影傀哪怕烧成火人,仍会扑向活人,试图同归于尽。

战局急转直下。

张玥被护在队伍中央,看着不断倒下的战士,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人。遗族战士为了公主的使命,听风楼好手为了少主的命令,苏红袖为了姐妹的情谊……

她不能只是看着。

“艾丽莎,月神之泪借我!”张玥伸手。

艾丽莎毫不犹豫地将水晶递出。张玥握紧月神之泪,又抽出怀中的海棠帕,将两件圣物叠在一起。

血脉深处的力量被引动。

银白色的光华从她手中绽放,不是攻击性的光芒,而是如同月光般温柔、包容的辉光。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扫过战场。

奇迹发生了。

被光华笼罩的影傀,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它们空洞的眼眶中,那两团旋转的阴影渐渐平息,露出一点点微弱的、属于人类的光芒。

一个影傀停下了攻击。它低下头,看着自己灰败的双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又一个影傀扔掉了手中的刀。它转过身,面对后方涌来的同类,张开了双臂——像是在阻拦。

“他们在……恢复神智?”苏红袖难以置信。

月影激动得浑身颤抖:“月神之泪净化污秽,月之魂唤醒本源……公主,您在解除萨鲁曼的邪术控制!”

张玥咬牙坚持。她能感觉到力量正从血脉中抽离,每多维持一息光华,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但影傀恢复的速度在加快——十个、二十个、五十个……

恢复神智的影傀开始攻击仍在受控制的同类。它们用身体挡住刀剑,用残存的语言嘶吼:“醒醒……我们是人……不是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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