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叩宫门(1/2)

第十二章:夜叩宫门

林府旧仆令牌。

这六个字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入林微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钝痛和刺骨的寒意。上元宴席上强撑的镇定,在回到永寿宫、屏退左右后,瞬间瓦解。她坐在暖阁的榻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膝上的锦缎,骨节微微发白。

栽赃。如此直白,又如此狠辣。

华雄遇刺是真,凶手携林府令牌也是真。无论那令牌是真是假,无论华雄伤势轻重,只要这消息传开,林府——或者说她林微——便成了众矢之的。前朝会如何议论?镇北将军旧部会如何激愤?那些本就因华贵妃倒台而对她心存忌惮或怨恨的势力,会如何借题发挥?

皇帝方才在宴席上骤然离席时那一瞥,目光深沉难辨。是怀疑?是审视?还是……他也明白这是栽赃,却仍需权衡?

“娘娘,”春桃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见她脸色苍白,忧心忡忡,“您先喝点汤,暖暖身子。事情……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皇上圣明,定能明察秋毫。”

林微接过汤碗,温热的白瓷触感让她冰凉的指尖略微回暖。“明察秋毫……”她低声重复,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春桃,皇上需要的不只是真相,更是平衡。华雄刚被罚俸禁足,转眼就遇刺,还是‘林家’指使的刺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华贵妃之事余波未平,意味着有人不甘心,想把水搅得更浑,甚至……想把火烧到前朝去。”

“那……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春桃急道。

“当然不能。”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她将汤碗放下,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宫灯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兄长那边,可有消息递进来?”

“还没有。宫门已经下钥,消息传递不易。”张嬷嬷悄声进来,低声道,“不过,老奴方才从苏公公手下一个小太监那里听说,皇上回乾清宫后,立刻召见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陆铮陆统领也被传召了。”

三法司会审的架势。皇帝果然重视,或者说,此事必须慎重处理,以堵悠悠众口。

“苏公公有话递进来吗?”林微问。

张嬷嬷摇头:“没有。不过……那小太监说,苏公公离开乾清宫时,脸色很沉,还特意叮嘱今夜各宫门值守要格外仔细。”

这是在提醒她,今夜宫中恐怕不会平静,也可能……在暗示她什么。

林微沉吟片刻,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而清明。“春桃,研磨。张嬷嬷,把前几日惠妃姐姐送来的那本《贞观政要》找出来,要夹着红叶书签的那一册。”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办。很快,笔墨纸砚备齐,那本厚厚的《贞观政要》也送到了林微面前。她翻开夹着红叶书签的那一页,正是魏征谏唐太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篇章。书页空白处,有惠妃娟秀的批注,写的是前朝一桩旧案——某位将军被诬通敌,最终靠其门客冒死呈递血书与证据,才得以昭雪。

林微提起笔,蘸饱了墨,却悬在纸上,久久未落。她在脑中飞速盘算:直接上表自辩?显得心虚气短,且容易落入对方“急于撇清”的话柄。通过父兄上书?恐将林家更深地卷入漩涡。求见皇帝?此时深夜,若无传召,私闯乾清宫是重罪,且皇帝正在与重臣议事,未必得见。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贞观政要》和惠妃的批注上。血书……门客……证据……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她放下笔,转向张嬷嬷:“嬷嬷,我记得你有个远房侄儿,是在京兆尹衙门当差?”

张嬷嬷一怔:“是……是在衙门做个文书小吏。娘娘的意思是……”

“不必惊动他。”林微摇头,“你只需告诉我,京兆尹衙门附近,可有什么不起眼、但消息还算灵通的茶楼酒肆?最好是那种三教九流都去,衙门的差役、各府的下人常去歇脚闲聊的地方。”

张嬷嬷想了想:“倒是有这么一家,叫‘悦来茶肆’,就在衙门斜对过巷子里,门脸不大,但各色人等多。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需要有人去散个消息。”林微眼神沉静,“但要做得自然,绝不能让人追查到永寿宫头上。”

她重新提笔,却非书写奏表,而是飞快地在一张普通信笺上写下几行字。字迹潦草,用的是市井常见的口语:

“听说了吗?镇北将军府上出大事了!老将军遇刺!凶手当场就嚼了毒囊,死得透透的,可身上竟然搜出块牌子,据说是……嘿嘿,那位新近风头正盛的贵妃娘娘娘家的旧物!这可就邪门了,谁不知道那位娘娘刚扳倒了华贵妃?这节骨眼上,她家派人去刺杀华老将军?图啥?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依我看哪,保不齐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既给华家伤口撒盐,又把那位娘娘拖下水!这京城的水,深着呐!”

写罢,她将信笺折成一个小方块,递给张嬷嬷:“嬷嬷,你找个绝对可靠、口风又紧,且与永寿宫明面上毫无瓜葛的粗使太监或宫女,让他明日一早,借口出宫采买些针头线脑,去那悦来茶肆坐上半晌。不必刻意打探,只装作偶然听见旁人议论,再将这话‘无意间’说给茶博士或邻桌的人听。记住,一定要显得像是他自己听来的闲话,再说出去,切不可让人看出是授意。”

张嬷嬷接过纸条,瞬间明白了林微的意图——这是在利用市井流言,反向搅浑水!将“栽赃陷害”“一石二鸟”的可能性抛出去,引导舆论往“有人幕后操纵”的方向猜想。虽然未必能立刻扭转局面,但至少能在官方定论之前,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分散火力,也为林府争取一些转圜的余地。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定会找个嘴碎又怕死、背景干净的人去办。”

“小心行事。”林微叮嘱。

张嬷嬷领命匆匆而去。

“娘娘,这样……能有用吗?”春桃有些不确定。

“有没有用,做了才知道。”林微揉着额角,“这只是第一步。对方出招狠辣直接,我们若只是被动防守,只会越来越被动。必须设法破局,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走回暖阁中央,看着摇曳的烛火:“现在,我们要等。等兄长的消息,等前朝的动静,也等……”她望向乾清宫的方向,“等皇上的态度。”

这一等,便是大半夜。

期间,惠妃派人悄悄送来口信,只有四个字:“稍安勿躁。”显然,惠妃也得到了消息,并判断此刻不宜妄动。

林微强迫自己躺在榻上歇息,却毫无睡意。脑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每一种都导向更深的漩涡。直到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多),外间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娘娘,”是张嬷嬷压得极低的声音,“大少爷……递了密信进来。”

林微立刻起身,披衣下榻。春桃点亮一盏小灯。张嬷嬷将一个小小的、裹着油纸的蜡丸递给她。

林微捏碎蜡丸,取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是兄长林清熟悉的笔迹,显然写得仓促:

“华雄伤左肩,皮肉伤,无碍。刺客尸体已由刑部接管,令牌确系我府十年前样式,但细部磨损痕迹存疑,似为新仿做旧。父亲已连夜上请罪折,自请闭门待查。京中已有流言,分两派:一曰林氏挟怨报复,一曰有人构陷,意在一箭双雕。皇上尚未表态。万勿自乱阵脚,静观其变,切不可主动辩白,更不可涉入前朝纷争。保重自身与皇子为要。”

林微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半分。兄长到底是稳住了阵脚,父亲的自请闭门也是以退为进的高招。令牌存疑是关键!只要刑部或大理寺有人提出疑点,这栽赃的根基就不稳。而京中已经出现“构陷”流言,说明她让张嬷嬷散出的消息,或许已经开始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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