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流不息（1/2）

第四卷：蝉鸣盛夏

第十四章：暗流不息

夜深了。

永寿宫东暖阁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林微坐在霁儿的摇篮边，手里拿着孙太医开的药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熟睡的儿子。

孩子服过药后，脸色好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只是偶尔在睡梦中会突然抽搐一下，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还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

林微的心随着霁儿的每一次抽动而揪紧。她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那手软得不可思议，却冰凉。

“娘娘，”张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轻声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汤吧。”

林微摇摇头：“放着吧，我不饿。”

“娘娘，您这样熬着，身子会垮的。”张嬷嬷红了眼眶，“小殿下还需要您，您得保重自己啊。”

林微这才接过参汤，勉强喝了两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化不开胸口的滞涩。

“春桃怎么样了？”她问。

“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冯三娘亲自看着。”张嬷嬷低声道，“她一直哭，说对不起娘娘，求娘娘救她弟弟。”

林微沉默。春桃跟了她四年，从她还是个不起眼的才人时就跟着，陪她走过冷遇，走过危机，走到今天的地位。她从未想过，这个人会背叛她。

可转念一想，若换作自己，亲人被挟持，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弟弟……有消息了吗？”

张嬷嬷摇头：“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春桃家在外省，一来一回至少得半个月。况且那些人既然敢做这种事，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林微明白这个未尽之意。

“尽力找。”她声音疲惫，“找到了，无论死活，都给春桃一个交代。”

“是。”

张嬷嬷退下后，林微继续守着霁儿。夜深人静，宫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天了。

她想起白天皇帝说的话：“那些事，交给朕。”

他会怎么做？贵太妃若真的病危，他会让她就这样死去吗？那些藏在暗处的崔家余党，他能一网打尽吗？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微警觉地抬头，见冯三娘快步进来，脸色凝重。

“娘娘，寿康宫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

“秋月死了。”冯三娘压低声音，“一个时辰前，被人发现吊死在寿康宫后院的井房里。说是……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林微心头一震。白天贵太妃刚“中风”，晚上秋月就“自尽”了。这未免太巧了。

“皇上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皇上亲自去了寿康宫，现在还没回来。”冯三娘顿了顿，“还有……守夜的太监说，傍晚时分，看到有黑影从寿康宫墙头翻出去，往西六宫方向去了。他们追过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黑影？西六宫？林微脑中迅速闪过各宫的位置。西六宫住着几位位份较低的妃嫔，还有……和贵妃的永和宫。

和贵妃？她心头一跳。难道和贵妃也牵扯其中？

不，不可能。和贵妃性子柔顺，又与世无争，况且她怀着皇嗣，没必要冒险。可若不是她，那黑影去西六宫做什么？

“继续盯着。”林微沉声道，“还有，加派人手，永寿宫内外，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奴婢明白。”

冯三娘退下后，林微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在暖阁里踱步。秋月的死，黑影的出现，这一切都说明，事情远未结束。

贵太妃可能真的病危，也可能只是幌子。秋月的“自尽”，更像是灭口。而那个黑影——如果真是崔家的人，他们去西六宫，是要联系谁？还是……要藏身何处？

正思虑间，门外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林微连忙整理衣襟，迎了出去。皇帝披着玄色斗篷，深夜前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行礼道。

皇帝摆摆手，径直走进暖阁，看了眼摇篮里的霁儿：“孩子怎么样了？”

“服了药，好些了。”林微道，“太医说，再调理几日便能痊愈。”

皇帝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眉心。林微注意到，他手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仍能看出伤口不浅。

“皇上受伤了？”

皇帝瞥了一眼手背，淡淡道：“无妨，不小心划到的。”

不小心？林微不信。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示意宫人退下，亲自为皇帝斟了茶。

“秋月的事，皇上知道了？”

“嗯。”皇帝接过茶，却没有喝，“朕去看了，确实是自缢。现场留了一封遗书，说是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贵太妃，以死谢罪。”

遗书？林微心中冷笑。一个宫女，死前还想着写遗书？这戏做得未免太全套了。

“皇上信吗？”

皇帝抬眼看向她，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朕信不信，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林微忍不住提高声音，“秋月死了，春桃是受人胁迫，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逍遥法外。皇上说到此为止？”

“林微。”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清楚的。秋月一死，线索就断了。难道你要朕把后宫翻个底朝天，闹得人心惶惶吗？”

“可他们要害的是霁儿！”林微眼中涌出泪来，“若不是发现得早，霁儿他……皇上，那是您的太子，您就甘心这样放过那些人？”

皇帝沉默。许久，他才缓缓道：“朕没有放过他们。秋月死了，贵太妃病危，崔家在宫中的势力，已经被朕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翻不起什么风浪。”

“清理？”林微忽然明白了什么，“皇上早就知道崔家在宫中有势力？早就知道贵太妃有异心？”

皇帝没有否认。

“所以皇上一直在等，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等他们动手，然后一网打尽？”林微声音颤抖，“那霁儿呢？霁儿中毒，是不是也在皇上的算计之中？”

“当然不是！”皇帝猛地站起身，“朕怎么可能拿霁儿的安危做赌注？朕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动手，也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他看着林微，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林微，你以为朕不心疼吗？霁儿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是朕亲封的太子。朕比任何人都在乎他的安危。”

“那皇上为何不早做防范？”林微质问，“为何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动手？”

“因为朕需要证据！”皇帝的声音陡然凌厉，“没有确凿的证据，朕如何动贵太妃？如何清理崔家？他们毕竟……毕竟对朕有恩。”

又是这句话。林微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恩情，恩情，皇帝总被这两个字束缚着，以至于一次次心软，一次次纵容，直到酿成大祸。

“所以现在，证据有了吗？”她问。

皇帝沉默了。烛火噼啪作响，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影子。

“贵太妃确实中风了。”他忽然道，“太医诊断，是急怒攻心所致。就算能醒过来，也会半身不遂，口不能言。”

林微一怔。急怒攻心？贵太妃为何会急怒攻心？是因为秋月的事？还是因为……别的？

“皇上对她说了什么？”

皇帝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缓缓道：“从今往后，寿康宫就是一座真正的冷宫。贵太妃会在那里度过余生，再也掀不起风浪。这是朕……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仁慈。”

仁慈。林微品味着这两个字，心中五味杂陈。对贵太妃来说，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可对皇帝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不杀生母，全了孝道；又将她彻底囚禁，绝了后患。

真是……帝王心术。

“那崔家呢？”她问。

“崔家在外朝的势力，朕会逐步清理。但需要时间，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动摇朝局。”皇帝道，“至于宫中的余党……秋月一死，树倒猢狲散。朕已经暗中排查，三日内，所有可疑之人都会被清理出宫。”

三日内。林微算了算时间，那时霁儿应该已经痊愈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将永寿宫上下彻底清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