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棋局渐明(1/2)

第五章:棋局渐明

巫蛊偶人之事,被林微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发现偶人的小太监被调去了远离钟粹宫的偏僻院落当差,李副总管带去搜查的两人也得了封口费,严令不得外传。惠贵妃那边也约束了手下人,一时间,这桩本该掀起轩然大波的事,竟如石沉大海,未在宫中激起半点涟漪。

只有林微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涌从未停歇。

二月初八,距离皇帝南巡启程还有十二日。张嬷嬷那边传来了消息。

“娘娘,老奴按您的吩咐,暗中去接触了那几位。”暖阁里炭火融融,张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浣衣局的刘嬷嬷,早年是因主子获罪被牵连,其实是个细心人,针工局的秦姑姑,手艺绝佳,因不肯为某位太妃作假账而被排挤。两位老太监,一位姓赵,曾在乾清宫伺候过先帝笔墨,后来因腿伤退下来;一位姓钱,在内务府管了三十年库房,对各宫用度、人情往来门儿清。”

林微静静听着,手中缓缓拨弄着一串碧玉佛珠——那是前几日太后赏下来的,说是高僧开过光,能宁神静气。

“人可靠么?”

“老奴暗中观察,又让宫外的亲戚托人打听了他们家中情形。”张嬷嬷道,“刘嬷嬷有个儿子在京郊庄子上,是个老实庄稼汉;秦姑姑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嫁到外省的妹妹,多年不来往了。赵太监无亲无故,钱太监倒是有个侄子在京里做小买卖,但关系疏远。都是些无甚牵挂,又受过委屈,心里憋着口气的。”

无甚牵挂,才好用。受过委屈,才易收服。林微点了点头:“可曾表露意图?”

“老奴只以故旧身份,送了些银钱衣食,说是念着旧情。他们起初惶恐,后来见老奴真心,才渐渐吐露些苦处。老奴顺势说了些娘娘待下宽和、赏罚分明的话,他们听着,眼里都有光。”张嬷嬷谨慎道,“但具体的,老奴一字未提。”

“做得很好。”林微赞许道,“先维系着这份情谊,不必急着让他们做什么。尤其是赵太监和钱太监,他们知道的多,更要徐徐图之。”

“是。”张嬷嬷应下,又从袖中取出一页纸,“这是老奴那表亲寻访到的,关于会拳脚妇人的消息。找到了两个合适的,都是北边逃难来的,家中遭了兵祸,只剩自己。一个叫冯三娘,会使双刀,丈夫死在战场上;一个叫周娘子,娘家是开武馆的,学过些拳脚,夫君病逝后,被族人欺凌,不得已流落到京城。两人现在都在城外贫民窟落脚,做些粗活糊口,日子艰难。”

林微接过那页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些基本信息。她沉吟片刻:“底细可查清了?确实无牵无挂?”

“表亲托了镖局的老江湖去查过,身世大致对得上。两人在贫民窟口碑不错,肯吃苦,不惹事,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张嬷嬷道,“老奴想着,这样的人,若给条活路,必定忠心。”

“找个由头,将人安置到京郊咱们的庄子上,先观察一阵子,看看品性。若确实稳妥,再以永寿宫需粗使嬷嬷的名义,慢慢调进来。”林微吩咐道,“此事不急,务必稳妥为上。”

“老奴明白。”

张嬷嬷退下后,林微独自对着那页纸出神。冯三娘,周娘子……这些本应在江湖市井中求生的女子,因缘际会,或许将走进这重重宫阙,成为她手中看不见的棋子。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却久久未落。窗外的天色阴沉着,似乎又要下雪。永寿宫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更漏滴滴答答的声响,计算着冰冷而流逝的时光。

她忽然想起穿越前那个世界,想起办公室里永远开着的空调,想起深夜加班后便利店温暖的灯光,想起朋友间毫无顾忌的谈笑……那些曾经平凡到几乎被忽略的日常,如今想来,竟遥远得像一场梦。

笔尖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浓黑。林微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将那团污渍抹去,重新落笔。

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太后、皇帝、惠贵妃、丽嫔、德妃、贤妃(余党)、蕖先生(?)。

又在这些人名之间,画上纵横交错的线,标注着可能的关联、矛盾、利益。太后的佛经残页与贤妃案似有若无的联系;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与制衡之术;丽嫔的得宠与可能的孕事;德妃反常的调养身体;贤妃虽倒,那个神秘的“蕖先生”和逃走的死士仍无踪影……

这些线纠缠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网,而她身处网中央。

她的笔尖在“太后”二字上顿了顿,最终画了一个圈,又引出一条线,连向空白处,写下两个字:前朝?

太后出身清河崔氏,是百年望族,在前朝根基深厚。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崔氏在朝中的影响力从未消退。皇帝登基之初,多赖崔氏扶持,这些年虽逐步收权,但崔氏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仍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贤妃王氏倒台,牵连甚广,其中是否也有崔氏的手笔?借机清理政敌,巩固自身?

而太后对霁儿的态度,那种复杂的、带着审视与疏离的深意,是否也与前朝格局、与未来的立储之争有关?

林微觉得头痛起来。她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盘棋太大,牵扯太多,以她目前手中的筹码,能看清的不过一角。

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落子。

二月十二,皇帝在乾清宫设小宴,为即将南巡随驾的几位宗室子弟和官员饯行。后宫之中,只有位份最高的几位妃嫔受邀列席,林微自然在其中。

这是自册封典礼后,林微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与皇帝同席。她穿着皇贵妃的常服,颜色是沉稳的绛紫,发髻上簪着赤金点翠步摇,妆容得体,神情平静。

宴会设在西暖阁,不大,但布置得精致。皇帝坐在上首,左下是几位宗室王爷和重臣,右下则是林微、惠贵妃、德妃,以及特意被安排坐在皇帝近处的丽嫔。

丽嫔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身鹅黄银线绣折枝玉兰的宫装,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含笑,不时为皇帝布菜斟酒,姿态亲昵自然。皇帝虽未过多回应,但神色温和,偶尔与她低语两句,引得她双颊飞红。

德妃坐在林微斜对面,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脂粉未施,面容略显苍白憔悴,只安静地吃着眼前几样素菜,几乎不抬头。林微注意到,她面前特意摆了几样温补的药膳,想来是皇帝或太后特意吩咐的。

惠贵妃倒是神色如常,与相邻的某位王妃低声交谈着。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一位郡王笑着向皇帝敬酒:“皇上此次南巡,视察河工,体察民情,实乃江山社稷之福。江南春色正好,皇上也可稍作休憩,松快松快。”

皇帝举杯示意,淡淡道:“河工事关民生,不敢懈怠。江南春色虽好,朕却无暇过多流连。”

另一位大臣接话道:“皇上勤政,万民之幸。如今后宫安宁,皇长子聪慧康健,皇贵妃与惠贵妃协理宫务井井有条,皇上亦可少些后顾之忧。”

这话说得巧妙,既赞了皇帝,也捧了林微和惠贵妃。丽嫔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了一瞬,随即又扬起更明媚的笑,亲手为皇帝剥了一颗蜜桔。

皇帝接过桔子,目光却转向林微这边:“皇贵妃近日辛苦了。霁儿可大好了?”

席间微微一静。所有人都知道前些日子皇长子生病的事,但皇帝当众问起,意义不同。

林微起身,恭敬回道:“谢皇上关怀,霁儿已痊愈,只是还需将养些时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