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竹冷院初立锥(2/2)
“听说了吗?在栖霞镇,差点被当瘟神打出去!”
“何止!测灵殿那边都传疯了!说他测灵时引动异象,把…把测灵石都弄炸了!”
“什么?!炸了测灵石?!那…那岂不是灾星降世?!”
“嘘…小声点!离他远点准没错!看他那眼神,死气沉沉的,跟坟地里爬出来似的……”
张管事脸上那仅存的一丝对王师叔的恭敬,在王静川背影彻底消失的瞬间便如冰雪消融,荡然无存。他挺直了微驼的腰背,脸上肌肉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审视劣等货物的冷漠和毫不掩饰的疏离。他双手背在身后,绕着李飞羽踱了半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鼻翼还配合地微微翕动了几下,仿佛真能从这洗灵池涤净过的少年身上嗅出什么残留的“尸臭”。
“李飞羽?”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栖霞镇那个……收尸的?”
李飞羽沉默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他攥紧了手中那个装着两套灰衣、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引气散的小布袋,以及那块刻着“外门·李飞羽”字样的粗糙木牌。布袋粗糙的纹理硌着掌心,木牌的棱角冰凉刺骨。
“啧,” 张管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蔑,显然没指望得到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算你小子祖坟冒了青烟,哦不对,你这号人,祖坟怕是都找不着了。喏,最靠竹林边角那间竹舍,刚巧空出来。便宜你了。省得你身上那股子……味儿,熏坏了院里其他根骨清秀的师弟们。”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极其不情愿的脏活累活,迫不及待地转身带路。脚步刻意迈得又大又快,衣袂带风,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移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阴影,只想尽快将其甩掉。
李飞羽默默跟上。他低垂着眼睑,步伐稳定,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穿过一排排相对规整、散发着淡淡竹香和人气的竹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过的每一扇紧闭或半开的竹窗后,都仿佛潜伏着冰冷的眼睛。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探究和深深的排斥,密密麻麻地刺在他的后背、脖颈、甚至灵魂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竹舍果然在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竹林,常年缺乏日照,使得这一片区域都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竹门,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陈旧灰尘和竹材腐朽气息的浊浪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痒。
屋内狭小、昏暗,仅靠门口和竹墙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勉强视物。陈设简陋到了寒酸的地步:一张用几根粗竹简单拼凑成的竹榻,上面铺着一层薄得能硌断骨头的发黄草席;一张瘸了一条腿、用半块石头勉强垫着的破旧竹桌;一把同样歪斜、似乎随时会散架的竹凳。墙角结满了蛛网,几只小虫在阴影里窸窣爬动,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坑洼不平,散发着一股土腥气。这里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更像一个被遗忘的杂物间。
“喏,就这儿了。” 张管事站在门槛外,像是怕脏了鞋底,一步都不愿踏入,远远地将一把锈迹斑斑、带着油腻的铜钥匙随手扔在那张瘸腿竹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被褥自己去西头杂物房找老刘头领,就说我张有福让你去的。每日卯时初刻(清晨五点),准时到东边灵田报道!跟着杂役队锄草、挑水、照料灵谷!手脚麻利点!未时(下午一点)之后,才是你们这些新丁自行修炼的时间!每月初一,到我这儿领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引气散’!记住了!”
他语速飞快,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厌烦的判词,每一个字都透着不耐烦和敷衍。末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没事儿少在院里瞎晃悠!尤其离其他师兄弟们的住处远点!管好你自己的手脚和那双晦气的眼睛!要是让我听到半点风言风语,说你去骚扰了谁……哼!” 一声从鼻腔里挤出的冷哼,如同冰锥,狠狠扎下,其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