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竹冷院初立锥(1/2)
青竹院,因为里面种了几百棵竹子而得名,坐落于玄真门凌云主峰山脚一处背阴的缓坡之上。几十间简陋的屋舍,如同被随意丢弃的棋子,错落在东一丛西一丛、一人多高,大拇指粗,绿中带黄小竹子之间。在殇骨之隅,外界根本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就算是在宗门里面,有护山法阵庇护,绿植成长也很困难。竹影婆娑,竹叶在微风中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细响,本应是一派清幽宁静的隐修之所。然而,当内门弟子王静川,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势与无法掩饰的疲惫,引领着身后那个穿着崭新却依旧显得粗陋灰布弟子服的少年踏入院门时,这份表象的清幽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源自人心的寒流冻结、粉碎。
院中空地上,本有几个穿着同样灰衣、但浆洗得相对干净的外门弟子,正在两两对练着玄真门最基础的锻体拳法——“伏虎劲”。拳风呼啸,倒也虎虎生威。看到王静川的身影出现在院门,他们下意识地便要收拳行礼,脸上堆起对高阶修士的敬畏。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越过王静川单薄的肩头,落在他身后那个少年身上时——
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脸上的敬畏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骤然涌起的惊疑、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的、避之不及的恐惧!
“王…王师叔…” 一个离得稍近、身材略高的弟子勉强挤出几个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身体却诚实地向后连退了两步,仿佛李飞羽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
王静川面沉如水,对周遭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更未理会那弟子僵硬的问候。他径直穿过这片凝固的空气,走向院中一张简陋竹桌旁坐着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身材微胖,穿着稍显体面的深蓝色管事服,修为约莫炼气三层,此刻正翘着腿,悠闲地用一根竹签剔着牙缝里的残渣。看到王静川走近,他连忙把竹签一扔,略显臃肿的身体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敏捷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笑容。
“哎哟!王师叔!您老怎么亲自屈尊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管事点头哈腰,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唰”地扫向王静川身后的李飞羽。当看清少年那洗尽尘垢却依旧难掩沉郁土气的面容,以及眉宇间那份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死寂的平静时,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迅速被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取代。“这位小兄弟是……?”
“张管事。” 王静川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和伤势未愈的浓浓疲惫,却依旧维持着内门弟子的威严,“这是新入外门的弟子,李飞羽。你安排他住下。”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张管事那张油滑的脸,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钉子般敲下:“好、生、安、置。莫、要、怠、慢。”
“是是是!师叔您尽管放心!保管安排得妥妥当当!” 张管事腰弯得更低了,一连串的保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他点头哈腰的瞬间,目光飞快地在李飞羽身上再次扫过,尤其在听到“李飞羽”这三个字时,其眼底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恍然大悟的了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嫌恶!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洗刷不掉的污秽。显然,栖霞镇执事堂前那场驱赶“收尸人”的风波,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蝇,早已先一步飞越了山门,在这青竹院的每个角落嗡嗡作响,将污名牢牢钉在了李飞羽身上。
“飞羽,” 王静川转过身,目光落在李飞羽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严厉的警告,有深深的疲惫,也有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无奈与……难以言说的疏离。“你既已入玄真门前,便安心在此修行,打磨根基。张管事会负责你日常起居杂务。” 他再次停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沉重:“记住我说过的话!勤修苦练!引气入体,方是登仙之始,立身之本!其他……皆是虚妄!莫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字句重逾千斤,“莫要再生事端!切记!切记!”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吐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话音落下,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又像是急于逃离这片弥漫着排斥与恶意的空气,甚至不愿再多看李飞羽一眼,更未等待任何回应,猛地转身,步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身影迅速没入通往山上的竹林小径,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凄凉。
王静川的身影甫一消失,青竹院中那层勉强维持的、因内门弟子在场而压抑的薄冰瞬间碎裂!
那几个对练的弟子如同受惊的鸟雀,“呼啦”一下散开,躲得远远的,躲进各自的竹舍,或是竹林更深处,只留下一片刻意压低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窃窃私语,在竹叶的沙沙声中阴魂不散地飘荡: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收尸的……”
“嘶…王师叔怎么把他带回来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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