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殇骨隅中葬骨人(2/2)
前尘怨,今日了,
黄泉渡口孽债消!
安汝魂,息汝魄,
黄土为衾永眠乐!”
咒文声起,那尸体眼窝中汩汩流淌的黑血,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阻滞!那张咧开的腐嘴,那诡异的弧度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抹平!空气中弥漫的、令人心悸的怨戾阴寒之气,被这带着奇异韵律的咒声冲淡、驱散!
“阴阳隔,两相安,
入土为宁……万般散!”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李飞羽不再犹豫,也顾不上恐惧,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具肿胀的尸体推进了旁边的浅坑!
噗通!尸体沉入积了薄薄雨水的坑底。
李飞羽抓起铁锹,奋力铲土掩埋。每一锹湿土落下,他都伴随着低沉而清晰的《安息咒》:
“黄土覆身怨自休,阴阳两界各悠悠。魂归渺渺魄归寂,此地长眠……无忧愁!”
泥土混着冰冷的雨水,迅速覆盖了草席(此处尸体直接推入坑中,无需草席裹尸),也覆盖了那曾流黑血、显诡异的尸骸。当最后一锹泥土盖平,新坟隆起的刹那,随着《安息咒》的余音在风雨中消散,一股极其微弱的阴冷怨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最后一缕晨雾,从新坟上悄然逸散,彻底融入了殇骨之隅亘古的阴风之中。尸变的戾气,被这传承自师父的古老仪式彻底抚平。
李飞羽拄着铁锹,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疲惫和后怕。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是那枚灰白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粗糙玉坠,不知何时从尸身上脱落,掉在了泥水里。他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用湿透的袖子胡乱擦了擦,粗糙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他不再停留,拖着沉重的步伐和几乎冻僵的身体,顶着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那间低矮的茅屋。
推开门,隔绝了风雨的咆哮。李老头已经坐回了木墩,背对着门口,依旧在削着木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他脚边,又多了一个粗糙的小木人。
李飞羽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他走到那面刻痕墙前,目光落在自己那片区域的最顶端。他拿起放在墙边的一柄同样磨损严重的小刻刀,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在那片代表他安魂数量的区域最下方空位处,深深地、用力地刻下了一道崭新的、清晰无比的正字刻痕。
九百九十九道了。
离一千道只差一道了。
指尖划过那新鲜的凹槽,冰冷的泥土触感传来。他抬起头,看向角落里那个佝偻却仿佛蕴藏着整片坟场秘密的背影,声音带着完成仪式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爷爷,”
“九百九十九道细线刻痕了。”
削木的“沙沙”声,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李老头握着刻刀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他浑浊的、曾掠过七彩光芒的老眼似乎抬起,穿透低矮的茅檐,望向门外那永无止境的风雨和无边无际的累累白骨。烟斗早已熄灭,只剩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被冷风吹散。
他沉默着。
只有屋外风雨的呜咽,如同这片亡者之地永恒的叹息,也像是在为这第九百九十九次安抚亡魂的古老仪式低吟。
李飞羽蜷缩在冰冷的茅草堆里,寒意刺骨。昏沉中,尸体流血的画面与震耳雷声交织,但更深处,一点微弱的七彩光芒如幻觉般闪过。意识沉沦前,掌心的玉坠冰凉依旧,一个念头清晰刻印:
爷爷刻痕里那片浩瀚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那是他难以想象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