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海契约·涅盘初鸣(1/2)

风雪愈发狂暴,如同万千冰刃抽打在暖轿单薄的毡帘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轿内,苏瑶光端坐如塑,指尖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由碎石、麻线和劣质酸液构成的“刺猬球”。粗糙的石棱硌着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也让她纷乱的心神维持着一种冰冷的清醒。

轿子吱呀作响,行进在越发偏僻的宫道上。两侧朱红的高墙被积雪覆盖,显出几分颓败的灰白。引路的无尘赤足踏在深雪中,身形却稳如磐石,每一步落下,只在松软的积雪上留下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足印,随即又被风雪抹平。这份举重若轻的功夫,让苏瑶光心中的警兆攀升到——这绝非寻常诵经僧!

“大师,”苏瑶光清冷的声音穿透风雪,打破了近乎凝滞的寂静,“凤栖寺香火清冷,今又风雪交加,不知太后娘娘为何独独选在此处祈福?”

无尘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平静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飘忽:“阿弥陀佛。心诚则灵,地僻方显清净。风雪亦是天意,磨砺心志罢了。” 回答得滴水不漏,却更显刻意。

苏瑶光不再言语,指尖扣紧了袖中那冰冷的凶器。磨砺心志?只怕是磨砺刀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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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黑风岭的风雪同样肆虐。

“他娘的,这鬼天气!林惊羽那狗崽子派来的‘黑乌鸦’倒是不怕冻!”石磊缩在寨墙的了望孔后,瓮声瓮气地抱怨。他裹着件抢来的、花花绿绿的婆娘棉袄,配上满脸横肉和钢针似的络腮胡,活脱脱一尊滑稽的怒目金刚。鼻梁上那道新鲜的擦伤结了暗红的痂,更添几分凶悍。

二狗凑在旁边另一个了望孔,冻得鼻涕直流,胡乱用袖子一抹:“石老大,猴子哥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咋还没动静?别是让那群‘黑乌鸦’当山鸡给炖了吧?”

“放屁!”石磊眼一瞪,“猴子那小子属耗子的,钻山打洞的本事比俺老石打架还溜!炖他?崩了那群王八羔子的牙!”

“石老大说得对!”三驴抱着根削尖的木棍,努力挺直腰板,“猴子哥肯定猫在哪个耗子洞里,把那些官兵裤衩啥颜色都瞅清楚了!”

沈惊鸿靠坐在冰冷的寨墙内侧,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腰间被毒匕划破的伤口在寒冷中传来阵阵僵硬的麻痹感,左肩更是如同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闭目调息,家传心法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运转,试图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父亲沈千山依旧昏迷不醒的气息,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大小姐!”一个精瘦的身影如同雪地里窜出的狸猫,猛地从寨墙下的阴影里钻了上来,正是“钻山鼠”猴子!他浑身裹满雪泥,冻得嘴唇发紫,呼哧带喘,脸上却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咋样?”石磊一把将他拎过来,差点把他勒断气。

“咳咳...松...松手...”猴子挣扎着,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山下!堵路的是洛京西大营的兵,领头的姓赵,是个都尉!看着有...有小两百号人!盔甲兵器齐全,还架了两架蹶张弩!那帮‘黑乌鸦’...夜枭!暗搓搓地藏在官兵后面的林子里,人数不多,估摸二十来个,但全是硬手!装备贼好!领头的...是‘鹞子’吴青!林惊羽的心腹狗腿子!”

“吴青?”沈惊鸿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爆射!前世山庄血夜,此人正是围攻父亲的三个顶尖高手之一!阴狠毒辣,一手分水峨眉刺刁钻无比!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心脏。

“官兵看着...倒像是应付差事,”猴子喘匀了气,贼兮兮地补充,“那赵都尉缩在临时搭的棚子里烤火喝酒,骂骂咧咧的,好像很不情愿来这鬼地方挨冻,对吴青那帮人也不太搭理。”

“哦?”沈惊鸿心思电转。官兵与夜枭貌合神离?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缝隙!她强撑着站起,走到了望孔前,目光穿透漫天风雪,仿佛能看到山下那泾渭分明的两股势力。

“猴子,再探!盯紧那个赵都尉和吴青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之间有没有接触!”沈惊鸿果断下令。

“得令!”猴子一缩脖子,又像泥鳅般滑下了寨墙。

“大小姐,咱现在咋办?”石磊搓着蒲扇大的手,跃跃欲试,“等那姓赵的和吴青狗咬狗?”

“等不起!”沈惊鸿摇头,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必须主动出击!制造混乱,引他们内斗!我们才有机会突围求药!”她目光扫过石磊和二狗、三驴,“石磊,你嗓门最大,待会儿听我号令,给我吼!吼得越响越好!吼什么...我教你!二狗、三驴,你们去后寨,把王寨主存的那几坛子‘烧刀子’搬来!再找些破布烂棉絮!”

石磊一听要吼,顿时来了精神,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吼人?俺老石在行!包管把那群龟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二狗和三驴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烧王寨主宝贝酒”这种刺激任务充满了莫名的兴奋,嗷嗷叫着就往后跑。

沈惊鸿望着山下风雪弥漫的官道,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突围,迫在眉睫!而远在洛京的那座寺庙,仿佛命运的丝线,正在风雪中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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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寺到了,殿下请下轿。”无尘平静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轿帘掀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灌入。苏瑶光抬眼望去,一座古朴的寺庙矗立在风雪中。山门并不宏伟,甚至有些陈旧,门楣上“凤栖寺”三个鎏金大字也黯淡了许多。寺内古树虬枝挂满冰凌,在狂风中呜咽作响。本该有的晨钟暮鼓、香火梵音,此刻全被风雪的嘶吼吞没,只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几个同样穿着灰色僧衣、面无表情的僧人垂手肃立在山门两侧,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他们的目光低垂,不与任何人对视,气氛压抑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阿弥陀佛,风雪甚大,殿下请随小僧入内避寒,禅房已备好热茶。”无尘侧身引路,姿态无可挑剔。

苏瑶光拢紧单薄的宫装,迈步踏上被积雪覆盖的石阶。脚下湿滑冰冷,她走得格外小心。袖中那冰冷的“刺猬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酸液在瓷盒中发出轻微的晃荡声,如同毒蛇的低语。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古树、回廊、紧闭的殿宇门窗...视线所及,除了引路的无尘和那几个木雕般的僧人,竟再无一个香客或杂役。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合常理,仿佛专为迎接她这位“贵客”而提前清场。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攀升。

无尘引着她穿过空旷的前院,绕过寂静无声的大雄宝殿,径直走向寺庙深处一处更为偏僻的殿宇。殿门上挂着一块旧匾——**“藏经阁”**。

“藏经阁?”苏瑶光脚步微顿,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大师,祈福诵经,不去大雄宝殿,为何来此?”

无尘微微侧首,斗笠下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向她,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却不像笑意:“殿下有所不知。此间僻静,更宜‘静思’。况且,此阁内藏有前朝高僧手抄的《金刚经》孤本一卷,蕴含无上智慧,以之祈福,效果更佳。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请殿下入内一观,焚香诵读。”

理由冠冕堂皇,指向却清晰无比——一个远离寺庙主体、便于“行事”的封闭空间!

苏瑶光的心沉入谷底。陷阱的核心,就在这扇门后!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恍然”和“受宠若惊”:“原来如此。太后娘娘费心了。” 指尖却在袖中悄然调整了“刺猬球”的角度,将那个装着酸液的开口,对准了可能发力的方向。

无尘上前一步,伸手推向那扇沉重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木门。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嘎吱——”声,如同垂死之人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灰尘和某种奇异冷香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惨淡的天光,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在两侧,上面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经卷,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阁楼中央,设有一个小小的香案,上面果然摆着一卷摊开的经书,旁边放着香炉和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灯焰如豆,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殿下请。”无尘侧身,让开道路,示意苏瑶光入内。他站在门内阴影处,身形仿佛融入了背后林立的书架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平静地注视着苏瑶光的一举一动。

阁内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门外风雪呼啸的背景音。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苏瑶光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朽纸张和冷香的气息灌入肺腑。她没有立刻走向香案,而是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藏经阁内部。高大的书架投下浓重的阴影,那些阴影深处,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

“大师,”苏瑶光的声音在空旷的阁楼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解”,“既是诵读孤本,为何不掌灯?这光线,怕是连字迹都难以看清。”

无尘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依旧平稳:“灯在殿下手边。心若明镜,何须外光?殿下,请吧。” 话语中催促之意已不加掩饰。

就在苏瑶光抬脚,看似要走向香案,实则全身肌肉绷紧、准备应对任何突发袭击的瞬间——

“砰!哗啦——!”

藏经阁侧面一扇紧闭的高窗,猛地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碎裂的木屑和窗纸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进来!冰冷的狂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

一道矫健如火的身影,紧随着破碎的窗棂,如同猎鹰般扑入阁内!动作迅捷无比,落地时一个利落的翻滚卸去冲力,单膝点地,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环境。她身上穿着沾满雪泥的粗布棉袄,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冻伤的青紫,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如同孤狼般的警惕和熊熊燃烧的恨意!

沈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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