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箭难防与绝地反击(2/2)

林晚晴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李明启接过话头:“小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对吧?”他笑了笑,“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整个行业水平都提高了,市场做大了,你这个走在前面的人,机会是不是更多?而且,省里不会让你白干,有补贴,有政策倾斜,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官方身份,那些想动你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话点醒了林晚晴。是啊,如果“晴记”只是一个普通的个体户,谁都可以来踩一脚。但如果它成了省里扶持的试点、行业协作的牵头单位,那地位就完全不同了。这不仅是经济账,更是政治账、安全账。

“我愿意。”她毫不犹豫地说,“但我有个请求,协作组的成员选择,我要有一定的发言权。而且,技术分享不能是无偿的,可以收很低的费用,或者以其他方式补偿。”

“这个自然。”孙处长点头,“具体细则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今天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三人边吃边谈。林晚晴提出了很多具体建议:定期技术培训、设备改造巡回指导、联合采购降低原料成本、统一质量标准打响区域品牌…她说得条理清晰,既有宏观视野,又有落地细节。

李明启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对孙处长说:“小孙,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脑子清楚,心胸也开阔。咱们这个试点,说不定真能搞出点名堂。”

吃完饭,孙处长有事先走了。李明启却让林晚晴留一下:“小姑娘,陪我散散步吧。”

十月的省城夜晚,已经有了凉意。两人沿着研究所外的林荫道慢慢走着。

“小林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吗?”李明启忽然问。

林晚晴想了想:“因为我的方案有可行性?”

“这是一方面。”李明启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区,“更重要的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干了一辈子食品工业,经历了公私合营、大跃进、文革…现在改革开放了,可很多人的思想还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国营才是正道,个体就是歪门邪道。”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沧桑:“但你知道吗?五十年代,咱们省有个‘老干妈’,做的辣酱远近闻名,后来被收归国营,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为什么?因为大锅饭养懒人,因为失去了那股子为自己干的拼劲。现在政策放开了,我希望‘老干妈’的故事不要再重演。而你,”他转头看着林晚晴,“你身上有那股劲儿,有那种把一件事当自己命来干的精神。”

林晚晴鼻子有些发酸。她没想到,这位素昧平生的老前辈,竟能看透她的内心。

“李老师,我会努力的。”

“努力不够。”李明启摇摇头,“还要聪明。我听说你惹了些麻烦?付有才那种人,我认识,心眼小,手段脏。但你记住,这种人最怕什么?最怕阳光,最怕公开。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放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着你。他敢在暗地里使绊子,你就敢在明处跟他硬碰硬。”

这话和林晚晴的想法不谋而合。她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走到招待所门口,李明启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一个学生的联系方式,他在省报社当副主编。那篇不实报道的事,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会处理。以后有什么需要媒体支持的,可以直接找他。”

林晚晴双手接过名片,深深鞠躬:“谢谢李老师。”

“别谢我,好好干,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李明启摆摆手,转身慢慢走进了夜色中。

回到房间,林晚晴觉得这一天像过了一个世纪。上午的观摩会、中午的危机、下午的讨论、晚上的饭局…信息量巨大,情绪起伏,但此刻她的心却异常平静。

她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写日记。这是她穿越以来养成的习惯,用文字梳理思绪,也记录这个时代的点滴。

“1983年10月了一些国外食品合作社的资料;孙处长协调了轻工厅政策研究室,提供了相关文件范本。

十月十日下午,培训结业典礼。林晚晴作为学员代表上台发言。她没有讲太多大道理,而是讲了一个小故事:

“两个月前,我们‘晴记’还是个只有三个人的小作坊。现在,我们有八个正式员工,其中五个是军属或退伍军人。这不仅仅是八个工作岗位,更是八个家庭的希望。我们的工人刘彩霞,下岗后带着两个孩子,差点吃不上饭,现在一个月能挣四十五块钱,孩子能上学了;退伍军人张大山,拖着伤腿找不到工作,现在负责采购和运输,找到了人生的新价值…”

台下安静无声。许多人动容了。

“很多人问我,一个个体户,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去搞技术革新,为什么要想着帮助其他小厂?”林晚晴的目光扫过全场,“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走,可以走得快;但一群人走,才能走得远。改革开放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不仅要自己抓住,还要拉上更多同行的人,一起把这条路走宽、走稳。”

掌声雷动。

结业证书发下来时,郑教授特意走到林晚晴身边,低声说:“孙处长让我告诉你,技术协作组的正式批文下周下发。首批扶持贷款五万元,利率是基准利率的八折。”

五万元!林晚晴的心跳加速了。有了这笔钱,她可以扩建车间,购买关键设备,把产能提上去…

“但是,”郑教授话锋一转,“也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地区食品公司那边,以吴建国为代表的一些人,正在联名向上反映,说省里扶持个体户是‘本末倒置’,要求重新评估。”

林晚晴并不意外:“他们还有别的动作吗?”

“暂时没有。但你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郑教授拍拍她的肩膀,“明天你就回去了,记住,遇事多和李主任商量,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何政委那条线。”

第二天上午,林晚晴收拾好行李,去车站坐上了回地区的长途汽车。车窗外的景色从省城的楼房渐渐变成郊区的农田,又变成熟悉的丘陵地貌。离家越近,她的心却越不平静。

这趟省城之行,收获远超预期:技术、人脉、政策支持、甚至是潜在的盟友。但敌人也在行动,而且手段越来越下作。接下来,将是正面交锋的阶段。

下午三点,汽车到站。林晚晴提着行李刚下车,就看见赵桂枝、张大山、王全有,还有几个员工都等在车站外。更让她惊喜的是,两个孩子大宝和小花也在,一看到她,就挣脱赵桂枝的手扑了过来。

“妈妈!”

“妈妈回来了!”

林晚晴蹲下身,紧紧抱住两个孩子。大宝长高了,小花脸上也有了肉,两个孩子的衣服干净整洁,小脸红扑扑的。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烟消云散。

“妈妈,我给你留了糖。”小花从兜里掏出两颗已经有些化了的奶糖,献宝似的递过来。

大宝则挺起小胸膛:“妈妈,我这周数学考了一百分,老师表扬我了。”

林晚晴的眼眶发热:“真棒,我的大宝小花都这么棒。”

回家路上,赵桂枝迫不及待地汇报这几天的情况:税务风波平息后,生意反而更好了,很多老顾客特意来支持;省报社的记者昨天已经到了,正在做正面采访;李主任已经协调了街道的一处闲置仓库,可以作为协作组的活动场地…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晚上,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饭后,林晚晴给孩子们讲了省城见闻,陪他们做了作业,直到把两个孩子哄睡,才回到自己和顾铮的房间。

房间还是老样子,干净整洁,但透着冷清。书桌上放着顾铮最近寄来的信,她还没拆。坐到桌前,她先拆开信,内容一如既往的简短,但这次末尾多了一句:“闻你学业有成,甚慰。家中诸事,辛苦你了。争取下月归。”

争取下月归。林晚晴的手指抚过这五个字,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期待,又有些紧张。他们这对名义夫妻,实际更像战友的关系,会因为这次重逢发生改变吗?

她摇摇头,驱散这些杂念,从包里拿出那份技术协作组的筹备方案,开始修改完善。灯光下,她的侧影映在窗户上,坚定而专注。

夜深了,整个家属院都安静下来。但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楼里,付科长家还亮着灯。

客厅烟雾缭绕。付科长狠狠吸了口烟,对着电话说:“…对,她回来了。省里那条路暂时走不通了,得想别的办法…什么?你说地区食品公司要开董事会?什么时候?…好,我知道了。这次,一定要让她翻不了身!”

挂断电话,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茶几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女士皮包,标签还没来得及撕,上面印着外文字母——那是舶来品,在这个年代,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夜色深沉如墨。

而此刻,林晚晴终于修改完方案,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目光无意中扫过付科长家的窗口,看到那盏亮到深夜的灯。

她不知道那里正在酝酿什么阴谋,但她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两个孩子,为了那些信赖她的员工,也为了在这个时代,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