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情之一字(2/2)

花如意既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脱身,想必就不是个蠢的,更不可能为了那点银钱将醉风楼老底全盘托出,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帮韦七。

孟多星后来找到林筠,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想要林筠手里那份证据。

“王渊当初为何要害你?”

林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是他和孟多星死活想不明白的地方。

孟多星调查过,书院里的确有学子接受过资助,但都是通过温祭酒的手再转交一遍,他们以为这些资助都来自云台。

韩崧只是云台众多琴师之一,不喜与人交流,书院里就连记得他的人也很少,而且四年前王渊只有十二岁。

韩崧仍拨弄着琴弦,许久,待最后一缕泛音如轻烟般融入微凉的潮气中他才缓缓收回手。

那时他已来云台将近一年,鸣岐琴已制成,琴谱也即将补全。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理清自己凌乱的心思。

他这辈子像是为琴而生,却偏偏不懂情。

韩崧微微敛眸,目光落在湖面的朦胧月色上:“我自记事起便与这世间所有情绪隔着一堵墙,我感知不到喜怒哀乐,旁人的亦或是自己的。”

他出生富贵,前半生顺遂,爱琴,恰好上天也给了他天赋。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至高的琴艺,可总觉得差了什么。

“我像是天生缺了情窍,连亲人去世时我都没掉一滴泪,他们皆说我是怪物,那时我才明白我的琴声中缺了什么。于是我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四处辗转,试图从他人身上体会到喜怒哀乐。”

“旁人都愿一掷千金听我一曲,可我知道不过是空有其表,堂下听客或喜或悲,都与我无关。所以我将那些钱都捐给了各地善堂,那些孩子很开心,但我心中生不出半分波澜。”

“若说世间万物在旁人眼里是姹紫嫣红,在我眼里却只有满目灰白,就在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做个无情的怪物时,二十二岁那年小七出现了。”

锦城那年罕见下了场大雪,最深的地方快要没过膝弯,韩崧应邀前去城主寿宴的城郊路上看见了小七。

她不停往前奔逃,急促的呼吸在风雪里化作一团团白雾。被冻成冰壳的灰布短衫空荡荡挂在她单薄的肩头,随着她时不时回头的动作露出皲裂青紫的肌肤。

猝不及防间她被身后穷追不舍的人重重一推,跌进雪里只余一片衣角。

就在那些人准备把她拎起来时,殷红的血色在他们脚下蔓延开,像风雪刮下的朵朵红梅。

他们原地踩了几下,将松软的白雪踏得比周遭矮了三寸才大笑着扬长而去。

韩崧坐在马车里,熏笼手炉,身上披着雪白的厚实斗篷,一应俱全。

可他还是觉着冷。

韩崧静静站在离那片血色丈远外的地方。

过了许久,直到赶车的人开始催促他离开,一只黑黢黢的小手突然从厚雪里伸了出来。

小姑娘刨开身上的雪堆,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咬牙拔下插在自己胳膊上的金钗。碎雪积在她头顶和双肩,像是披了层暖融的狐裘,漫天大雪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小七刚喜滋滋把金钗揣进怀里,就瞧见雪地里站了个除却头发通身雪白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微微偏头好奇打量。

她当时以为自己遇见了仙人。

仙人朝她伸出干净纤长的手,像一块暖玉,雪粒落在指尖,眨眼便化了。

他说:“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