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糙米饭与青布衫(1/2)
暮春的阳光透过国子监的窗棂,在泛黄的书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正抄录《九章算术》里的“粟米法”,忽闻太监尖细的唱喏声从院外传来:“陛下有赏——”
他搁下笔起身时,明黄色的圣旨已铺展在案上。宣旨太监笑眯眯地念着:“林砚总理修河钱粮,恪尽职守,省银五十万两,特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钦此。”
捧着沉甸甸的赏赐匣子,林砚却犯了难。黄金的光泽透过锦缎缝隙漏出来,晃得人眼晕,他摩挲着匣底的木纹,忽然想起临行前娘塞在他包袱里的糙米——那米带着谷壳的粗粝,却比任何珍馐都让人踏实。
“公公,这赏赐……臣不能收。”林砚躬身行礼时,衣摆扫过案上的青布衫,那是去年二哥托人捎来的,袖口已磨出细密的毛边,却穿得自在。
宣旨太监愣了愣:“林郎中是嫌赏赐轻了?”
“臣是农家子,命贱。”林砚笑着掀开匣子,拿出匹蜀锦,“这料子滑溜溜的,穿在身上像没扎根,哪有青布衫实在?黄金更是不敢要,臣家的米缸盛糙米正好,盛黄金反倒硌得慌。”
太监被逗得直笑:“林郎中的性子,倒真跟周尚书说的一样,比清河的石头还实在。”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陛下早说了,您若不收,就问您想要啥。”
林砚眼睛一亮,从书架上抽出本卷角的《算经》:“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赏些书。老家的私塾刚改成学堂,娃们连本像样的算术书都没有。”他想起二哥信里说的“二十个娃共用一本课本”,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
太监回去复命时,皇帝正对着林砚呈上来的“修河省银调度表”点头——那五十万两省银,已被分成三份:二十万给西北买粮种,二十万修江南粮仓,十万存着备荒。听见林砚拒收赏赐只求书,皇帝忍不住拍着案笑:“果然是种地出身,眼里只有庄稼和娃。”
他当即传旨:“国子监藏书,任林砚借阅、抄录,另赐《永乐大典》中‘农桑’‘算学’两卷,送清河学堂。”
消息传到户部,沈砚抱着刚算好的粮耗账册跑来:“林郎中,您真把黄金退了?那可是百两黄金,够买十顷地了!”
“良田千顷,不如好书一卷。”林砚正整理要抄给老家的算学题,“我在清河种地时,若能有本像样的算术书,也不至于算错秋收的账。”他忽然想起年少时,为了借本《九章算术》,在邻村先生家帮着割了三天麦子,如今能让老家的娃们痛快读书,比什么都值。
周延听说了,特意把林砚叫到书房。老尚书指着墙上的《农耕图》笑:“你可知陛下为啥特批你进国子监?他说,看你就像看这图里的老农,捧着书跟捧着稻穗似的,踏实。”
“臣只是觉得,百姓的银子,该花在百姓身上。”林砚指着图里的学堂,“当年修河省的银子,若换成黄金赏给臣,倒不如变成娃们手里的书——书里的道理能传百年,黄金却会花光。”
周延从书柜里抽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这是我年轻时抄的《农政全书》,你拿去给清河学堂吧。”他看着林砚小心翼翼地包好书,忽然叹道,“以前总怕你太刚直,容易得罪人,如今才懂,这实在性子,才是治天下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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