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花生香里的来路与前路(1/2)

十二月中旬的省城,寒风吹得财政司衙门前的石狮子都缩着脖子。林砚站在清正廉明的匾额下,指尖捏着颗炒花生——是大哥林石托商队捎来的,用粗麻纸包着,上面还沾着点清河的黄土。

一声,花生壳裂开,香气混着淡淡的泥土味在舌尖散开。林砚嚼着,忽然笑了。

三个月前,他还在豫州府衙核秋粮账,大哥踩着槐叶来找他,布包里装着新收的小米和绿豆;如今站在省城的寒风里,手里攥着的炒花生,和那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主事,傻笑什么呢?秦越抱着摞账册从里面出来,鼻尖冻得通红,刘司长让咱们去趟仓科,说找到万历三十七年的入库验收记录了,说不定有双签字!

林砚把剩下的花生揣回怀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穿过回廊时,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林砚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到清河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冬天,他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跟着县丞周明远走进粮库,脚下的雪咯吱作响,赵老栓正蹲在粮囤前,用手扒拉着发霉的谷子,眉头皱得像团乱麻。

那时候觉得,能把清河的粮账核明白,就是天大的事了。他忽然对秦越说。

秦越愣了愣:我爹说,你在清河创了双签字的法子,硬是把三年的糊涂账捋清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林砚笑了,赵老栓他们帮着盯领粮的人,二哥帮着抄账册,连村口的王屠户都知道,林计吏核账时,谁也别想耍花样

他想起那些日子,天不亮就去粮库,踩着梯子爬上粮囤,一捧捧地查粮食成色;夜里在油灯下核账,算到眼睛发酸,就用大哥送来的炒花生提神。那时的账册虽乱,人心却明——谁都盼着账清,盼着日子能踏实点。

不像现在,秦越叹了口气,账册上的数字漂漂亮亮,底下藏着的猫腻能噎死人。他指的是前几天找到的入库验收记录,上面的签字是伪造的,笔锋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慌里慌张补的。

林砚没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从清河到府城,再到省城,账册的层级越来越高,藏污纳垢的地方也越来越隐蔽,但说到底,都是一个理:只要盯着二字,就不怕看不透。

就像怀里的炒花生,剥开壳,里面的果仁饱满不饱满,一尝就知道;就像顾知府送的匾额,挂在屋里,每次抬头看见,就知道该往哪使劲。

到了仓科,老吏员王伯正等着他们。见林砚进来,他从柜底翻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林主事,您要的万历三十七年领粮人名单,找着了!

箱子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摞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有按的红手印。林砚拿起最上面一张,指尖拂过赵满仓李二柱这些名字,忽然觉得眼熟——这些都是清河周边的村民!

王伯,这些领粮人......

哦,那年闹蝗灾,省里调拨过一批救济粮,王伯回忆道,都是各村的里正带着领的,按人头算,领完还得画押。

林砚心里一动,拿出省库的出库账比对——账上写着拨清河救济粮五千石,和他们查到的亏空数字正好对上!

秦越,你看这个!他指着名单上的红手印,这些手印的形状、大小,和省库账上的领粮签字对不上!

秦越凑近了看,果然——名单上的手印大多是粗粝的,带着老茧的痕迹,显然是常年干农活的村民按的;而省库账上的,笔迹娟秀,倒像是文人写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秦越眼睛亮了,当年的五千石粮,名义上是拨给清河救灾,实际上被人半路截胡,用伪造的签字蒙混过关!

林砚点头,拿起名单往外走:去清河,找这些领粮人问问,当年到底领了多少粮!

秦越愣了:现在?天寒地冻的,路上得走四五天......

越冷越要去。林砚的语气很坚定,再拖下去,说不定这些人就被了。他想起孙库吏的死,心里一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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