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县丞的推荐信(改)(2/2)
“娘,我明日要去府城。”林砚蹲在炭盆边,往火里添了块木柴。李氏的针脚顿了顿,眼角的皱纹在光影里颤动:“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林砚从袖中掏出周明远给的五两银子,“这是县丞给的盘缠,您收着。”李氏摇头:“你带着,府城开销大。”
两人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石扛着捆松柴进来,棉袄上落满雪粒,活像座会走路的雪山。“三弟要去府城?”他嗓门像打雷,惊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我明早套车送你!”
林砚刚要推辞,林石已经把松柴码在墙角:“你那点行李,两匹骡子都拉得动。”他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大哥这半年赶车攒了十两,你拿着,府城的官老爷都爱穿绸缎,买两匹做件新衣裳。”
林砚望着兄长冻得通红的耳朵,想起小时候林石总把他护在身后,自己却被村里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他正要开口,西厢房的门帘一挑,林墨抱着一摞书进来了。
“这是我抄的《州府财税典》。”二哥的长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里面有各州县的粮税标准,还有顾知府在户部时的旧例。”他翻开某页,红笔圈着“漕运损耗算法”,批注写着:“可参考清河县‘双签字’法。”
林砚接过书,书页间还夹着半块硬糖,是林墨私塾里的孩子送的。他忽然想起去年除夕,全家人围坐在火塘边,林墨说:“等三弟成了大官,咱清河县的账就没人敢糊弄了。”
夜深了,李氏在灶房烙饼,面里掺了鸡蛋,香气飘得满院都是。林砚蹲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瞬间,突然明白周明远为什么要把旧印给他——那不是信任,是重托。
卯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林砚的包袱已经收拾妥当。里面装着母亲做的酱萝卜、大哥劈的柴、二哥抄的书,还有周明远给的旧印。他摸了摸怀里的推荐信,忽然觉得这封信重逾千斤。
“砚哥儿,带着这个。”李氏往他手里塞了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夜里做账时放在枕边,防头疼。”林砚点头,闻到艾草的苦味混着母亲身上的皂角香,眼眶突然发热。
林石的车辕上绑着两捆松柴,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林砚上了车,回头望见李氏站在院门口,白发在风里飘成一片雪。她身后的老槐树上,挂着去年秋收时他帮着钉的木牌,上面写着“林氏粮秣房”,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林砚摸出周明远给的旧印。黄铜在掌心发烫,印纽上的红绳缠着他的手指,像条细细的血脉。他知道,这趟去府城,不光是为了查账,更是为了让每粒粮都晒在阳光下,让每个数字都刻在百姓心里。
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林砚望着渐渐远去的清河县,忽然想起周明远在推荐信里写的最后一句:“此去经年,愿君如秤,称量天下不公。”
他攥紧了腰间的算盘,珠子在指腹下滚动,发出细微的脆响。前路漫漫,但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账本上,清晰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