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万兽城初印象与三方暗流（1/2）

穿过那道以巨石垒砌、刻满粗犷兽形图腾的简易城门，眼前的景象让初来乍到的韩逸梦等人都不由得微微侧目。

万兽城，或者说这座移动的龟背之城，其内部景象与外界蛮荒丛林截然不同，却又一脉相承。没有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没有平整如镜的青石大道。所有的建筑都依循着龟背天然的起伏与岩层走向而建，大多以巨大的原木、未经打磨的岩石、甚至某种巨兽的骨骼混合搭建而成，风格粗犷、厚重，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建筑之间，狭窄的“街道”蜿蜒起伏，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被踩踏出来的兽径。

然而，在这粗犷的表象下，却运行着一种奇特的、充满野性生命力的秩序。

街道上人来“兽”往，热闹非凡。穿着各式兽皮、身上带着不同部落图腾的驯兽师随处可见，他们或独行，或成群，身边大多跟随着形态各异的战兽。有体态轻盈、眼神机警的丛林豹，有披着厚重骨甲、慢吞吞行走的犰狳兽，有盘旋在低空、发出尖利鸣叫的猛禽，甚至还能看到几条碗口粗细、颜色斑斓的妖蟒在街边阴影中缓缓游过。人类与妖兽之间并非简单的驾驭与被驾驭，更多是一种带着野性羁绊的共生，彼此吼叫、低鸣、甚至用头互相顶撞，仿佛在交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气味：新鲜和腐败的兽肉、晒干的草药、妖兽特有的体味、燃烧兽脂的烟火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铁锈味。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简易的“摊位”——一块兽皮铺地，上面摆着还带着血丝的兽材、晒干的草药、奇异的矿石、甚至一些简陋的骨制或石制法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战兽的低吼警告声、以及偶尔爆发的短暂争执与呼喝，交织成一曲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市井交响。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一些较大的“广场”或建筑前，往往竖着粗大的木桩，上面用粗糙的绳索或铁链拴着一些衣衫褴褛、神情麻木或桀骜的人。他们大多是战俘，来自不同的“掠食部族”或其他敌对势力，被明码标价，如同货物般展示、交易。买主上前捏捏骨骼，检查牙齿，如同挑选牲口。空气中那丝血腥味，不少便来源于此。

“蛮荒之地，果然…率性而为。” 陈云水摇着一把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折扇，扇面上绘着山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脸上却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目光不断扫过街道两侧的摊位与人群，尤其在某些稀有药材和矿物上停留。

徐永刚的眉头从进城起就没舒展过，脸色比在城外对视玄冥龟时还要黑上三分。他目不斜视，腰背挺直地走在队伍中间，对那些野蛮的交易、粗鲁的呼喝、乃至人畜混杂的场面视若无睹，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和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极度不悦与批判。他身后的天道星修士们也个个神情肃穆，与周围环境泾渭分明。

韩逸梦与云璎珞并肩而行，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云璎珞肩头的平衡之眼微微开阖，默默解析着此地的能量流动与社会结构。韩逸梦则能清晰感知到，这座城虽然看似混乱粗野，但暗中有数道强悍的神识在扫视、监控着各个区域，尤其是他们这群“外人”。而在城市深处，龟背中央那最高耸的岩石建筑群方向，一股如同沉睡凶兽般的磅礴威压隐隐传来，那便是此城之主，张晓伟。

半鹰人使者带着他们穿过最嘈杂的市集区域，沿着一条相对宽敞、有身着统一皮甲、牵着战狼的卫队巡逻的主道，向着中央大殿方向走去。越靠近中心，建筑越发高大、规整，使用的材料也明显更高级，出现了经过初步打磨的巨型石材和金属构件。巡逻卫队的实力和战兽的等阶也明显提升。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座完全由暗红色巨岩堆砌而成、形如匍匐巨兽头颅的宏伟殿堂前。殿门是两扇高达十丈、刻画着百兽朝拜图的厚重金属巨门，此刻已然洞开。

踏入大殿，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粗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强大战兽的浮雕，形态狰狞，栩栩如生。地面铺着完整的、带着天然纹路的巨大兽皮。大殿深处，一座完全由某种巨兽头骨打磨而成的宽大宝座上，一个身影随意地倚靠着。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约四旬、面容粗犷、留着短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他仅仅穿着简单的皮质背心和长裤，露出古铜色、布满各种陈旧伤疤的精壮身躯。没有华丽的袍服，没有耀眼的冠冕，但他仅仅坐在那里，一股混杂着野性、霸道、贪婪与强横威压的气息，便如同实质般充斥了整个大殿。证真巅峰！而且绝非普通证真，是那种历经无数厮杀、与万兽搏命、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巅峰！

他手中正拿着一根烤得焦香流油、不知何种妖兽的后腿，大口撕咬着，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进殿的众人，尤其在徐永刚、陈云水、以及韩逸梦手腕上微微一顿。

“盟主，贵客带到。” 半鹰人使者躬身行礼。

“嗯，辛苦了，鹰扬，下去吧。” 张晓伟随意挥了挥拿着兽腿的手，声音洪亮，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他几口将手中兽肉啃完，骨头随手丢给蹲伏在宝座旁一头形如剑齿虎、却生着鳞片的凶兽，那凶兽一口接住，嘎嘣嘎嘣嚼得粉碎。

立刻有侍从搬来粗糙但宽大的石椅，请众人落座。又有数名仅着简陋皮裙、身材健美的女奴端着巨大的木盘上前，盘中是烤得外焦里嫩的各式兽肉、大坛的浑浊酒液、以及一些颜色鲜艳却形状古怪的瓜果。

“坐！都坐！来了我万兽城，就别拘着那些虚礼！” 张晓伟大手一拍宝座扶手，声震殿宇，“徐典狱长，陈特使，还有这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一路辛苦！来，先吃点喝点，垫垫肚子！我这万兽城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肉管够，酒管饱！哈哈！”

宴席开始。徐永刚看着面前木盘中那还带着血丝、仅用粗盐和不知名香料略微炙烤的兽肉，以及那坛散发着浓烈腥辣气味的浑浊酒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端坐不动，腰背挺得笔直，对送到面前的食物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冷冷开口道：“张盟主，客套便免了。吾等此来，是为正事。此地景象，吾一路看来，弱肉强食，毫无秩序可言，掳掠贩卖人口如同牲口，长此以往，必滋生混乱，为外邪所乘。当务之急，是推行天道星基本律法，整饬秩序，教化生灵，建立……”

“停停停！” 张晓伟直接打断，抓起另一根兽腿咬了一口，边嚼边含糊道，“徐典狱长，你这套说辞，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弱肉强食怎么了？这天，这地，这世间万物，哪样不是弱肉强食？羊吃草，狼吃羊，老子能打，所以老子是盟主，他们就得听老子的！这就是最大的秩序！你那套律法，规矩太多，太麻烦，在这里行不通！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劲了就出去猎兽、抢地盘、抢女人，没劲了就回来睡觉，简单痛快！搞那么多条条框框，憋不憋屈？”

徐永刚脸色铁青：“蛮横无理！如此行径，与野兽何异？天道昭昭，有序方能长久，有法方能安定！汝等……”

“徐典狱长，张盟主，二位稍安勿躁。” 陈云水笑呵呵地插话进来，端起面前那碗浑浊酒液，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赞道，“嗯，酒味凛冽，气血充沛，好酒！张盟主统御有方，方能在这蛮荒之地开辟出如此一番基业，令万兽臣服，百部来朝，陈某佩服。”

他先捧了张晓伟一句，随即话锋微转：“不过，徐典狱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规模小时，率性而为自然无妨。然万兽城如今规模庞大，人口众多，各部混杂，若无一定之规协调调度，内耗必生，也易予外敌可乘之机。当然，天道星律法或许过于繁复，不切此地实际。不若…因地制宜，由张盟主主导，结合本地风俗，订立一套简单明了、行之有效的‘城规’？既能维持盟主权威与现有活力，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混乱与消耗。徐典狱长精通律法，亦可从旁协助，提供参考。如此，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认可了张晓伟的权威和现有模式，又指出了潜在问题，还给出了看似折中、实则将徐永刚“协助”定位、并且自己可以从中斡旋操作的方案。同时，他借着举杯饮酒、品尝瓜果的机会，与坐在下首的几位万兽城长老低声交谈，言语亲切，不时发出会心的轻笑，仿佛多年老友，轻易就套出不少关于城中势力分布、资源产出、以及近期周边“掠食部族”异动的零散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