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崇祯的雷霆与无奈(1/2)

崇祯帝的目光如寒刃,在阶下官员们的破袍上缓缓扫过。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龙椅扶手,乌木的纹理深深嵌进掌心,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方才强压在心底的怒火,在瞥见兵部侍郎故意扯露的补丁时,终于彻底失控。那补丁针脚疏疏拉拉,线头还翘在外面,底色与青缎官袍截然不同,分明是仓促间缝上的伪装。

“砰!”崇祯帝猛地一拍御案,盏中酒液应声溅出,在明黄龙纹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像一滴擦不去的血。“够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震怒,在寂静的乾清宫内炸开,震得梁上悬着的宫灯微微晃动,“一个个裹着破袍,装得比寒门儒士还清贫,真当朕眼盲心瞎,看不出你们这点把戏?”

阶下官员们闻声齐刷刷跪倒,锦缎官靴磕在金砖地面上,发出一片慌乱的脆响。众人头埋得几乎贴地,连大气都不敢喘。户部尚书偷偷抬眼,见皇帝脸色铁青如铁,额角青筋突突跳动,顿时吓得浑身发颤——方才还刻意弓着背、露破袖的“窘迫”模样,此刻全化作了真真切切的恐慌,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贴身穿的绢衫。

崇祯帝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却仍在翻腾。他何尝不知,此刻光凭怒火无济于事?这群官员浸淫官场多年,惯会装聋作哑、推诿扯皮,唯有拿出真凭实据,才能戳破他们的伪装。他抬眼望向殿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传朕旨意!命东厂缇骑即刻出动,连夜清查今日穿旧衣赴宴的官员!凡家中私藏金银、田产逾制者,不论官职高低,先封府查账;贪腐甚者,即便正值年节,也不必顾及,直接抄家!”

话音刚落,殿外立刻传来禁军铿锵的应答声,脚步声急促远去,像一阵惊雷滚过宫墙。官员们跪在地上,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们原以为这场“节俭秀”不过是应付皇帝的过场戏,怎会料到天子竟在除夕宴上动了真格,连东厂都搬了出来。有人悄悄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旧袍下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开始盘算如何遮掩地窖里的金银、城外的田庄。

不多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捧着一叠厚厚的账目,快步走进殿内。他躬身将账目轻轻放在御案前,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这是东厂此前暗中核查的部分官员家产账册,涉及户部、兵部、工部共十七位大人。其中六位大人的田产遍布三州,私银均超五万两,最多的一位……”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是户部尚书,地窖藏银八万六千两。”

崇祯帝一把抓过账册,粗糙的纸页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官员们的田庄数量、商铺地址,连藏银的地窖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向他早已紧绷的神经。翻到户部尚书那一页时,他看着“八万六千两”几个字,突然怒极反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与愤怒:“好一个清贫的户部尚书!八万两白银压在地窖里发霉,却穿着洗得发白的官袍,在朕面前哭穷说无钱捐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将账册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像漫天飞舞的残蝶。几位名字出现在账目中的官员,当场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连“陛下饶命”的话都说不完整。崇祯帝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他一步步走到阶前,目光扫过这群面如死灰的官员,声音里满是失望与决绝:“朕登基十七年,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只为守住大明的江山。可你们呢?食君之禄,却只知中饱私囊!眼睁睁看着辽东告急、百姓流离,连拿出一点私产助国都百般推诿,甚至用穿旧衣的伎俩欺瞒朕!今日,朕便让你们看看,欺君罔上、贪赃枉法,到底是什么下场!”

说着,他对曹化淳沉声道:“账目中所列的十七人,即刻拿下,交由三法司严加审讯,家产全数抄没充作军饷。其余人等,也不必留在这儿吃这顿‘寒酸’的除夕宴了——都回去等着,东厂会逐一核查,若有隐瞒,一并论处!”

官员们闻言,有的面如死灰,知道自己难逃罪责;有的心存侥幸,觉得自家藏得隐蔽,未必会被查出。

有的却存着侥幸,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袍角,暗自盘算:自家银窖藏在宅院最深处的杂物房地下,田契更是裹了油布压在佛龛底座下,连家中仆妇都不知情,这般隐蔽,东厂缇骑纵使厉害,未必能查得出来,心下便多了几分底气。

也有人揣着侥幸心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旧袍磨白的下摆——他们自忖家产藏得极为隐秘,要么是书房书架后暗格、地砖下密匣,要么是祠堂匾额夹层、祖宗牌位底座,料想东厂纵使连夜清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自家头上,紧绷的脊背便悄悄松了几分。

还有些人抱着侥幸,心里打着小算盘:私产早做了安排,要么托心腹亲信藏在外地商号的货栈里,要么分批次埋在花园假山下的老松根旁,连标记都做得极为隐蔽。这般周全的布置,总不至于被轻易搜出,先前涌到嗓子眼的恐慌,便悄悄压了下去可无一人敢再辩解,只能狼狈地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乾清宫。方才那刻意营造的“衣冠狼狈”,此刻变成了真正的仓皇失措,连袍角扫过地面的声音,都透着几分绝望。

“传朕旨意,明日起,在午门外设‘捐款堂’,派锦衣卫值守,只许进不许喧哗。”他放下朱笔,眼神锐利如刀,“告诉那些官员,不管是把银子埋在荷花塘底,还是藏在老宅屋梁上,哪怕是撬开地砖挖出来,都给朕送到捐款堂去。五分之四,一分不能少。”

曹化淳连忙躬身应下,却见崇祯帝又补充道:“还有,让锦衣卫把话传透——捐款堂只认银子,不认官职。捐了的,以前贪墨的事,朕一概不究,官照做;若是装聋作哑,或是想耍小聪明少捐、不捐,十日后,朕亲自去诏狱看他们‘剥皮萱草’!”

这话一出,连见惯了宫廷风浪的曹化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剥皮萱草”是明太祖立下的酷刑,用贪官的皮制成革,填上稻草,立在衙门前警示后人,这些年崇祯虽慎用重刑,可真动了怒,绝不会手软。

“陛下,”曹化淳定了定神,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殿外的风声吞没,“十天催缴、半月夷族的重罚,固然能震慑人心,可这群官员盘根错节,若真逼得急了,恐有人心生反意,反倒生出变故?”他跟着崇祯多年年,从藩王近侍到司礼监掌印,最清楚这位天子的脾性——看似刚硬,实则总在“保江山”与“稳朝堂”之间反复拉扯,如今这般决绝,不过是被战事与灾荒逼到了悬崖边。

“变故?”崇祯帝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竟带着几分悲凉。他从御座上站起身,龙靴踩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到殿中悬挂的《大明疆域图》前。指尖在辽东的位置重重一点,指腹蹭过图上标注的“宁远卫”,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绢布:“曹伴伴,你且看看——辽东的鞑子兵快打到山海关了,士兵们连冻饿都快扛不住了;陕西的流民聚众十万,上月已攻进了延安县城,烧了府衙;南边的漕运又断了,江南的粮船堵在淮河,运不到京城……这才是最大的变故!”

他转过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上的奏疏,纸张散落一地,像极了支离破碎的江山。“他们若肯乖乖捐银,保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还有这朱家的江山,还有天下的百姓——这点账,他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官员,该算得清。”话里的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在说服曹化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话音刚落,崇祯帝便扬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命翰林院拟诏,工部连夜赶制‘捐款堂’匾额与告示,明日清晨,务必立在午门外!”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匾额用金粉题字,告示用朱砂写清条款,让每个官员都看明白——这不是戏言,是生死状!”

当夜的紫禁城灯火通明,工部的工匠们不敢停歇,刨木、上漆、题字,红漆在烛火下泛着刺眼的光,像极了血色。次日天还未亮,午门外的空地上已立起三间红漆木屋,中间那间的匾额上,“捐款堂”三个大字用金粉涂就,在晨光里亮得晃眼,可落在官员们眼中,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冷意。木屋两侧,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并肩而立,刀刃上的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连呼吸都带着肃杀之气。

告示就贴在木屋左侧的石碑上,字迹工整却力透纸背:“凡现任官员,需捐出既往贪墨所得五分之四,送至捐款堂登记入库,朕既往不咎,官阶俸禄照旧;十日之内拒不捐银者,革职下狱,行剥皮萱草之刑,曝尸衙前;半月之内仍敢抗命者,抄没家产,夷其三族,绝不宽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便传遍了京城的大小衙门。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官员们私下里聚在茶馆、私宅,有人唉声叹气,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有人咬牙切齿,骂皇帝“不顾君臣情分”;可没人敢公然违抗——谁都记得,三年前崇祯帝处置贪腐的漕运总督时,也是这般先礼后兵,最后那总督的人皮,至今还挂在通州的漕运衙门前。

户部主事李默是第一个动的。他从家中赶去衙门时,路过午门,远远望见锦衣卫的刀光,腿肚子便开始打颤。回到家后,他连茶都没喝一口,便让家丁扛着锄头、拿着铁锹,直奔后院的荷花塘。塘水还结着薄冰,家丁们砸开冰面,跳进齐腰深的淤泥里,摸索着挖出几个用油布裹着的陶罐——那是李默三年前在江南督粮时,贪墨的两万两白银,全被他藏在了塘底。

陶罐被抬上岸时,李默心疼得直跺脚,手指反复摩挲着罐口的泥渍,仿佛那不是银子,是自己的心头肉。可一想到告示上“剥皮萱草”四个字,他又狠狠闭了闭眼,咬着牙道:“称!称一万六千两出来,用马车拉去捐款堂!”家丁们动作麻利,银子过秤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在李默听来,比哭还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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