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鹤逃脱留后患(1/2)

深秋的北平胡同里,槐树叶被夜风卷着打旋,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方才围捕时未散的余悸。沈砚秋站在福寿里胡同口,指尖还沾着方才从墙头上蹭到的灰,目光落在巷尾那道断了的麻绳上——那是陆时衍方才扑上去时,攥住老鹤衣角却被对方硬生生挣断的,麻绳断口处还挂着半片深灰布角,布纹里掺着极细的银线,是老鹤常穿的那身短褂。晚风掠过,布角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提醒她这场围捕的狼狈收场。

“沈小姐,巷子前后都搜遍了,没见着人。”巡捕房的李队长喘着气跑过来,腰间的铜扣随着动作晃得叮当响,额角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亮,“方才跟着的两个弟兄说,看见他往什刹海方向跑了,可追到湖边就没了踪影。那片芦苇荡太深,夜里风又大,芦苇秆子比人还高,手电光扫过去全是晃动的影子,根本分不清是人是草,实在不好搜。”

沈砚秋弯腰捡起那半片布角,指尖捻了捻,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记得第一次在沪上的拍卖行见老鹤时,他就穿着这身短褂,当时只当是寻常富商爱穿的体面料子,此刻凑近了才觉出不对——布面上织着极淡的“卍”字暗纹,是北平“瑞蚨祥”只供熟客的特供款,寻常人就算拿着银子也未必能买到。这细节让她心里一沉:老鹤在北平绝不是临时落脚,他早有根基,甚至可能经营了多年,这次围捕能让他轻易逃脱,或许不止是运气。

“陆先生呢?”沈砚秋抬眼问,方才混乱中,陆时衍为了拦老鹤,被对方用袖箭划伤了胳膊,她当时只顾着看老鹤逃跑的方向,回头就没见着他的人影。

“陆先生去追那两个放风的了,”李队长指了指胡同另一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方才围捕时,老鹤身后跟着两个跟班,趁咱们注意力都在老鹤身上,偷偷往胡同外溜。陆先生眼尖,当即就追了出去,临走前还跟我说‘不能留活口,免得走漏消息’,瞧那样子,应该是有把握能追上。”

沈砚秋点点头,心里却没松快。老鹤不是寻常的江湖匪类,他背后的“掌柜的”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前在沪上,父亲临终前断断续续提过“掌柜的”,说那人手里握着半个北平的地下势力,专做倒卖古董、走私文物的勾当,而那半支古簪,似乎是能撬动这人势力的关键。这次围捕本是冲着老鹤来,想从他嘴里撬出“掌柜的”的下落,可如今人跑了,不仅线索断了,还等于打草惊蛇。以老鹤的狠辣,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已经在暗处盘算着反击。

她沿着胡同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凉,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方才围捕的地点是一间废弃的酱菜坊,门板上还贴着半张褪色的“酱菜满缸”红纸,纸边卷着,被风吹得“哗啦”响。门框上有新鲜的划痕,是方才陆时衍踢门时留下的,深褐色的木茬子还翘着,像是在控诉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沈砚秋推开门,一股酸腐的酱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借着月光能看见地上散落的陶罐碎片,釉色已经发黄,还有一个翻倒的木桌,桌腿上绑着一根断了的麻绳——那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用来绑老鹤的,此刻麻绳断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用蛮力扯断的。

“沈小姐,你看这个。”跟着进来的小巡捕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制烟壶,烟壶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鹤,线条流畅,一看就是老鹤的随身物件——之前在沪上的客栈里,沈砚秋曾见过老鹤摩挲这个烟壶,当时还觉得这烟壶的样式透着股邪气。沈砚秋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拧开壶盖,里面没有烟丝,倒有一股淡淡的沉水香——这是老鹤常用的香料,上次在沪上的客栈里,她就是凭着这股香味,才确定老鹤曾在那里待过。

更重要的是,烟壶内壁贴着一张极薄的纸,像是从账簿上撕下来的边角料。沈砚秋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地揭下来,纸上是用炭笔写的几个字,字迹潦草,笔画都带着颤抖,像是匆忙间写的:“流沙,初三,簪。”

“流沙”是什么?是地名?还是“掌柜的”组织的暗号?“初三”应该是日期,下个月初三?“簪”自然是指那半支古簪——他们手里有一片古簪残片,是父亲临终前藏在书房地板下的,老鹤要找的,恐怕就是这个。沈砚秋把纸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荷包是母亲亲手绣的,绣着一朵白梅,此刻贴着心口,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触感。她忽然想起在沪上时,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古簪分五片,藏着北平的秘密,别让‘流沙’的人拿到。”当时她还不明白“流沙”是什么,只当是父亲糊涂时说的胡话,如今看来,老鹤背后的势力,恐怕就是“流沙”。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噔噔”响,不用看也知道是陆时衍回来了。沈砚秋抬头望去,果然见他快步走来,左臂的袖子被血浸湿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脸色也有些苍白,却依旧带着几分凌厉,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两个跟班解决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他走到沈砚秋面前,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大概是伤口牵扯到了,“都是临时雇来的混混,住在南城的贫民窟,只知道老鹤给了他们五块大洋,让他们在胡同口放风,说要是见着巡捕就吹哨。问他们老鹤的去处,也是一问三不知。”

沈砚秋把烟壶和纸条递给他,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背,只觉得一片冰凉。“你看,‘流沙,初三,簪’,应该是老鹤和人接头的暗号。北平有没有叫‘流沙’的地方?”

陆时衍接过纸条,眉头皱了起来,指腹摩挲着纸上的字迹,“流沙巷,在西城,是条老巷,比福寿里还破落。里面都是些古董店、旧书铺,还有几家卖字画的小铺子,鱼龙混杂得很。上个月我去查‘掌柜的’线索时,还在那里见过一家叫‘流沙记’的古董店,老板姓魏,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说话阴阳怪气的,行事很是古怪。当时我觉得那铺子没什么特别,就是卖些普通的老瓷瓶、旧铜器,现在想来,恐怕和老鹤有关。”

“那明天一早就去流沙巷,”沈砚秋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鹤跑了,肯定会尽快和‘流沙’的人联系,我们得赶在他前面找到姓魏的,说不定能从姓魏的嘴里套出些消息。”

陆时衍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伤口还在渗血,把袖子都染透了。“这点伤不碍事,就是让老鹤跑了,太可惜了。”他语气里满是懊恼,“方才我明明抓住他的衣角,都快把他按在墙上了,他却突然从袖管里摸出一把短刀,划了我一下。我疼得手一松,他就趁机翻了墙,动作快得像只猴子,看来是早有准备,说不定早就勘察过这附近的地形,知道哪里有墙能翻,哪里有巷子能躲。”

沈砚秋走到他身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在左臂外侧,不算太深,但划得很长,大概有三寸,边缘还沾着些泥土,显然是翻墙时蹭到的。“先去我家处理伤口,别感染了。”她语气软了些,“老鹤既然早有准备,说明他知道我们要围捕他。这次围捕的消息只有巡捕房的几个人和我们俩知道,按说不该走漏,难道……巡捕房里有内鬼?”

这句话让陆时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靠在门框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下午我和李队长商量围捕计划时,他身边的刘探长一直在旁边晃悠,时不时问两句‘围捕地点定在哪’‘什么时候动手’,当时我只当他是好奇,没多想。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他把消息透给了老鹤。”

“刘探长?”沈砚秋回忆了一下,印象里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总是笑眯眯的,说话很客气,没想到会是内鬼,“得想办法查清楚。要是巡捕房里真有内鬼,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全在老鹤的眼皮子底下,别说救曼卿,恐怕连我们自己都要出事。”

两人正说着,李队长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比刚才还白,像是见了鬼似的。“陆先生,沈小姐,不好了!刚才在什刹海搜捕的弟兄来报,说芦苇荡里发现了一艘小划子,船上有血迹,还有这个!”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坠,递了过来。

沈砚秋接过来一看,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玉坠是月牙形状的,上面刻着一个“苏”字,边缘还镶着一圈细银,是她表妹苏曼卿的贴身物件。曼卿三天前从沪上来北平,住在她家里,今天下午还跟她说要去什刹海看秋景,说北平的秋天比沪上好看,芦苇荡金灿灿的,拍照肯定好看。当时沈砚秋还嘱咐她早点回来,别错过了晚饭,没想到……

“曼卿呢?”沈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紧紧攥着玉坠,冰凉的玉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弟兄们有没有在芦苇荡里找到人?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还在搜,”李队长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划子是拴在芦苇丛最深处的,藏得特别隐蔽,要不是有个弟兄不小心踩进泥里,差点摔进去,根本发现不了。船上的血迹不多,像是被人用布擦过,只剩下几道淡淡的印子。这玉坠是在船板缝里找到的,卡在里面,没被擦掉。沈小姐,您说……苏小姐会不会是被老鹤绑走了?”

陆时衍也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十有八九是。老鹤刚逃脱,肯定想找个筹码要挟我们,苏小姐是你的表妹,又刚从沪上来,没什么防备,他绑走苏小姐,就是为了换你手里的那片古簪残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