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铜针映月显字痕(2/2)

“晓棠,怎么了?”沈砚秋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方手帕。林晓棠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将照片递给她:“这是师父去年生日时拍的,他说等我出师了,就带我去苏州看园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昨天晚上我梦到师父了,他说‘晓棠,要帮沈小姐找到布防图,别让那些坏人得逞’,还说他放心不下我……”

沈砚秋看着照片上的巧手刘,心里一阵发酸。她握住林晓棠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是常年握刻刀磨出来的:“晓棠,我们今天就去碧云寺,找到布防图,告慰你师父的在天之灵。而且,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害死你师父的人,为他报仇。”

林晓棠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透着光:“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去?”

“等顾先生回来就出发。”沈砚秋想起顾晏之的嘱咐,“对了晓棠,你师父修簪子时,有没有说过簪子里的羊皮纸?或者找他的人,除了左手有疤,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说话的口音,或者穿什么衣服?”

林晓棠皱着眉头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师父说,那根铜针很难取,他用小刻刀撬了半天才松动。还说,找他的人说话带着北平口音,好像提到了‘军机处’,说‘要把东西交给军机处的大人’。”

“军机处?”沈砚秋心里一惊。军机处是清朝的机构,早就废除了,现在有人提“军机处”,要么是故意混淆视听,要么是某个秘密组织的代号。她连忙将这个消息记在纸条上,折好放进衣袋里——等顾晏之回来,一定要告诉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晏之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这位是赵同志,这位是王同志,都是北平地下党的,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碧云寺,负责外围警戒。”顾晏之介绍道。赵同志个子高,穿着灰布褂子,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像是装着工具;王同志矮些,穿深蓝短打,腰间鼓鼓的,应该是藏着枪。

“沈小姐,顾先生,我们已经查过了,碧云寺今天游客不少,后山的松涛石那边比较偏,平时没什么人,适合行动。”赵同志开口,声音低沉,“我们约定好,你们去石下找东西,我们在周围盯着,一旦有情况,就吹哨子。”

顾晏之点头,又看向林晓棠:“晓棠,你今天跟在沈小姐身边,别走远,要是遇到陌生人问话,就说你是沈小姐的表妹,来北平玩的。”林晓棠用力点头,手攥紧了腰间的布包——里面装着师父留给她的小刻刀,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几人收拾好东西,分两拨离开四合院。沈砚秋和林晓棠走在前头,装作逛胡同的游客;顾晏之跟赵同志、王同志走在后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北平的秋阳暖融融的,洒在胡同的青石板上,路边的槐树叶子黄了,风一吹,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走过,吆喝声清亮:“糖葫芦——酸甜开胃的糖葫芦——”

走到街口,就能看到通往西山的马车,顾晏之上前跟车夫谈好价钱,几人坐上车,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林晓棠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的街景,小声对沈砚秋说:“北平的胡同真宽,比沪上的弄堂敞亮多了。”沈砚秋点头,心里却想着碧云寺的布防图——不知道松涛石下,等着他们的是秘密,还是危险。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到了碧云寺山脚下。寺庙依山而建,红墙黄瓦在秋阳下格外显眼,山门上的“碧云寺”匾额是蓝底金字,边缘有些许磨损,却仍透着庄严。门口的石狮子前围了几个游客,正举着相机拍照,卖香的小贩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几捆线香,吆喝着“上香祈福,保平安喽”。

赵同志和王同志先去周围勘察,顾晏之则带着沈砚秋和林晓棠买了门票,走进寺庙。前殿里,几个香客正对着佛像跪拜,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檀香。沈砚秋按照羊皮纸上的指示,穿过前殿、中殿,沿着后山的石阶往上走。石阶两旁的松树长得高大,枝叶交错,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松针落在肩上,带着松脂的清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头——高约两丈,宽三丈有余,表面的纹理像松枝的脉络,蜿蜒交错,正是羊皮纸上画的“松涛石”。沈砚秋快步走过去,蹲在石头底部摸索,指尖触到青苔的湿滑,还有石头表面的凹凸。摸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终于在石头西侧摸到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古簪的簪首刚好契合。

“找到了。”她抬头对顾晏之说。顾晏之立刻上前,警惕地看着四周,赵同志和王同志也靠了过来,守住石头的两侧。沈砚秋深吸一口气,将古簪插进凹槽里,轻轻转动——只听“轰隆”一声闷响,松涛石竟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约两尺宽,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顾晏之从布包里掏出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柱照亮了洞口的通道——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墙壁上还留着凿痕,像是人工挖出来的。“我先走,你们跟在后面,注意脚下。”他说着,率先走进通道,沈砚秋、林晓棠、赵同志、王同志依次跟上。

通道里的空气潮湿,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是个约十平方米的石室,石室的墙壁是天然的岩石,地面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木箱上的铜锁已经生锈,中间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铁盒,铁盒表面刻着沈氏的族徽,与祖宅铜环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顾晏之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确认没有机关,才对沈砚秋说:“应该就是这个铁盒了。”沈砚秋走到石桌前,指尖抚过铁盒上的族徽,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沈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今天,终于要在她手里,揭开秘密。

她轻轻打开铁盒,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下是一叠泛黄的纸,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沈氏祖训”四个大字,用的是馆阁体,笔力遒劲:“沈氏一族,自明永乐年间迁沪,世代守护救国之钥。此钥乃国防要塞布防图,标注山海关、大沽口、烟台等十余处防线,皆为外敌必争之地。若国家危难,可献此图,助御外敌;若落入奸人之手,必致国破家亡。沈家子孙,需以性命守护,不敢有违。”

“真的是布防图!”顾晏之激动地凑过来,手指点着纸上的标注,“你看,这是大沽口的炮台位置,还有日军现在在山海关的驻军数量,这些都是我们急需的情报!有了这张图,我们就能把情报送到延安,给前线的同志提供帮助!”

沈砚秋继续往下翻,后面是几封书信,都是沈家祖先写的。有祖父写的:“今倭寇犯我中华,北平危急,吾已将布防图藏于松涛石下,待吾儿砚秋成年,可寻忠勇之士,献图救国。”还有父亲写的:“砚秋年幼,吾需护她周全,待她到北平,再告知布防图之事。若吾遭遇不测,便让陈默将古簪交予她,凭簪寻图。”

看到这里,沈砚秋再也忍不住,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明白,父亲让她来北平,不是为了避祸,是为了让她完成沈家世代的使命;陈默拼死送古簪,是为了让她找到布防图;巧手刘宁死不说,是为了守护这个能救国的秘密。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防图和书信叠好,放进铁盒里,对顾晏之说:“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把图交给组织。”

顾晏之点头,刚要说话,石室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是皮靴踩在石阶上的声音,还伴随着男人的说话声,带着北平口音的粗粝:“刚才明明看到他们进了这里,怎么没动静?”

“肯定在里面!”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尖细,“找到布防图,大人说了,赏我们一百块大洋!”

沈砚秋和顾晏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顾晏之对赵同志和王同志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拔出枪,躲到洞口两侧,手指扣住扳机。林晓棠也握紧了腰间的刻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想起师父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人烧道观的火光,这一次,她不能再躲,要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