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寻得玉扣凑双钥(1/2)

北平的晨雾总比沪上的黏重些,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胡同里的青砖灰瓦,连檐角垂着的铜铃都懒得晃,只偶尔被掠过的鸽哨惊得颤一下,声音混在雾里,散得老远。沈砚卿攥着袖口里的半块青玉佩,站在常家旧宅的朱漆门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门楣上“常府”两个烫金大字已经褪得只剩浅淡的轮廓,门框上的铜环生了层薄绿,叩上去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积了灰的往事上。

昨夜里顾晏之送来消息,说守着常家旧宅的老周伯,或许知道“玉扣”的下落。这“玉扣”是母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话头,只说“凑齐双扣为钥,能解古簮之谜”,沈砚卿在沪上寻了半年,只从父亲留下的旧箱底翻出半块刻着缠枝莲的玉扣,另半块,竟藏在这北平的雾霭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裹着靛蓝土布棉袄的老人探出头来,满脸皱纹里积着雾水,浑浊的眼睛落在沈砚卿手里的玉佩上,突然顿住:“你手里这物件……是沈家姑娘?”

“周伯,晚辈沈砚卿。”沈砚卿把玉佩递过去,指尖碰到老人的手,凉得像胡同里的青石板,“家母常念起您,说当年常家与沈家交好,您是最可靠的人。”

老周伯接过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沈”字纹,叹了口气,侧身把她让进门:“进来吧,这雾大,别站在门口显眼。”

宅院里的青砖缝里长着半尺高的枯草,风一吹就簌簌响,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摆着几张蒙着白布的旧桌椅,白布上落的灰能画出指印。老周伯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火苗舔着铁锅,映得他脸上的沟壑更分明:“你要找的玉扣,是常家女主人当年亲手收的,说要等‘带玉佩的沈家后人’来取。只是这几年不太平,日本人的宪兵队、城里的军阀,总来问常家有没有藏‘宝贝’,我只能把玉扣藏得严实些。”

沈砚卿的心猛地一沉:“他们也在找玉扣?”

“不是找玉扣,是找‘烬余簮’。”老周伯往锅里添了瓢水,水汽氤氲着漫上来,“常家老爷当年是北平的古董商,那支古簮是他从宫里收来的,后来日本人知道了,就来抢,常家老爷带着簮子躲了出去,再也没回来。留下话,说古簮的秘密藏在双玉扣里,只有沈家后人能解——当年你母亲嫁去沪上,常家老爷还亲自送了贺礼,就是那半块玉扣。”

锅里的水开了,老周伯舀出半碗热水递给她,指尖指着西厢房的方向:“玉扣在西厢房的佛龛后面,那佛龛是紫檀木的,底座有个暗格,你去拿吧,记得轻些,别碰倒了佛前的长明灯。”

沈砚卿接过碗,热水的温度透过粗瓷碗壁传过来,暖了些冻得发僵的手指。她往西厢房走,廊下的木柱上还留着当年的春联残片,红纸上的“平安”二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西厢房的门没锁,推开门时,一股混杂着檀香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正中央的佛龛擦得干干净净,供奉着一尊观音像,像前的长明灯燃着豆大的火苗,映得佛龛上的缠枝莲纹忽明忽暗。

她按老周伯说的,蹲下身去摸佛龛的底座,果然摸到一处凸起的木纹,轻轻一旋,“咔嗒”一声轻响,底座弹开一个暗格。暗格里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个巴掌大的红漆木盒,盒盖上刻着和她手里半块玉扣一样的缠枝莲纹,锁孔是个小小的莲花形状——正好能插进她从沪上带来的那枚小铜钥。

沈砚卿掏出铜钥,插进锁孔轻轻一转,木盒“啪”地弹开,里面躺着半块青白玉扣,玉色温润,上面的缠枝莲纹和她手里的半块严丝合缝,连纹路的走向都分毫不差。她把两块玉扣拼在一起,完整的玉扣上,缠枝莲的花蕊处竟藏着细小的刻字,凑近了看,是“雍和宫东配殿”六个小字。

“找到了!”沈砚卿心里一阵激动,刚要把玉扣放进怀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粗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呵斥:“老周头!开门!我们奉命搜查,看看有没有藏着违禁品!”

是赵三的声音——那个跟着北平军阀张司令的副官,前几天在琉璃厂见过一次,当时他正盘问古董店的老板,问有没有见过“刻莲纹的玉扣”。沈砚卿心里一紧,赶紧把玉扣藏进贴身处的荷包里,合上木盒,按回暗格,又把佛龛底座转回去,刚站起身,西厢房的门就被“哐当”一声踹开。

赵三带着两个穿黑制服的兵闯进来,手里的枪指着她:“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沈砚卿强作镇定,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我是来拜访周伯的远房侄女,从沪上来,刚到北平,想借住几天。”

“远房侄女?”赵三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佛龛,又落在她的手上,“我怎么看你倒像是来偷东西的?老周头说这宅子里没外人,你倒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身后的兵上前一步,就要搜身,沈砚卿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佛龛,长明灯的火苗晃了晃,差点熄灭。就在这时,老周伯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挡在沈砚卿身前:“赵副官,这真是我的侄女,叫沈阿卿,昨天刚到北平,路上受了寒,我让她在西厢房歇会儿。您要搜查,我带您搜,别吓着孩子。”

赵三盯着老周伯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沈砚卿苍白的脸色,似乎信了几分,但还是没松口:“搜!把屋里的箱子、柜子都打开,别放过任何地方!张司令有令,凡是和‘烬余簮’有关的东西,都要搜出来!”

两个兵开始翻箱倒柜,西厢房里的旧箱子被打开,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桌椅被掀翻,灰尘呛得人直咳嗽。沈砚卿攥紧了袖口里的荷包,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赵三显然是冲着玉扣来的,要是被他们搜到,不仅玉扣保不住,老周伯也会受牵连。

就在一个兵要去搬佛龛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铃声,接着是顾晏之的声音:“周伯!我送些粮食过来,北平的雾大,您别出门买了!”

赵三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兵说:“去看看是谁!”

兵刚走到门口,就被顾晏之推了一把,顾晏之穿着件浅灰色的西装,手里提着个食盒,笑容里带着几分从容:“这位兄弟,别这么大火气,我是周伯的朋友,来送点东西。”

他的目光掠过屋里,正好和沈砚卿对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然后转向赵三:“这位是?看着像是张司令府上的人?我是《北平晨报》的记者顾晏之,之前还采访过张司令,不知您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公务?”

赵三听到“记者”两个字,脸色缓和了些——张司令正想在北平造势,不想被记者抓到什么把柄。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是奉命搜查违禁品,没你的事,你送完东西就走吧。”

“搜查违禁品?”顾晏之故作惊讶,走到沈砚卿身边,自然地扶了扶她的胳膊,“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小姐,从沪上来北平探亲,怎么会有违禁品?赵副官要是不信,不如我陪您去趟警局,让他们来做个见证,省得传出去,说张司令府上的人随便搜老百姓的家,影响不好。”

赵三的脸色变了变——他是私自带着兵来的,没向张司令报备,要是闹到警局,肯定讨不了好。他瞪了一眼身边的兵:“行了,别搜了,我们走!”

临走前,赵三又看了沈砚卿一眼,眼神里满是怀疑:“沈小姐,北平不太平,还是早点回沪上吧,别在不该待的地方待着。”

等赵三的人走了,沈砚卿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顾晏之递给她一张纸巾:“还好我来得及时,再晚一步,你就要被他们搜身了。”

老周伯拍着胸口,脸色发白:“多亏了顾先生,不然今天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周伯,您也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在胡同口盯着了,赵三要是再来,我们能提前知道。”顾晏之转向沈砚卿,“玉扣找到了?”

沈砚卿点点头,从荷包里掏出拼好的双玉扣,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上面刻着‘雍和宫东配殿’,应该就是下一个线索。”

顾晏之接过玉扣,借着窗外的天光仔细看了看,指尖划过上面的刻字:“雍和宫是北平的大寺,来往的人多,日本人也常去,我们得小心些。而且赵三肯定没走远,他既然知道你在这里,肯定会盯着雍和宫,我们得想个办法,避开他的人。”

老周伯从里屋拿出个布包,递给沈砚卿:“这里面是常家老爷当年穿的僧袍,雍和宫的僧人大多认识常家老爷,你穿着这僧袍去,或许能方便些。还有这个,是常家老爷的念珠,带着它,东配殿的僧人会给你行方便。”

沈砚卿接过布包,里面的僧袍是深灰色的,布料已经有些陈旧,但还很干净,念珠是檀木的,上面刻着细小的“常”字。她心里一阵温热——常家与沈家的交情,竟藏在这些旧物里,跨越了沪上的烟雨和北平的雾,成了她寻簮路上的助力。

“周伯,谢谢您。”沈砚卿把布包抱在怀里,“等我找到古簮,一定回来告诉您常家老爷的消息。”

老周伯摆了摆手,眼里有些湿润:“不用谢,我守着这宅子二十年,就是等这一天。常家老爷当年说,古簮不仅是件古董,还藏着北平的‘根’,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你一定要保护好它。”

顾晏之看了看天色,雾已经散了些,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们得赶紧走,赵三说不定还在胡同口等着,再晚就麻烦了。周伯,您多保重,我们会安排人过来保护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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