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巷追踪失踪影（1/2）

北平的秋雾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苏砚卿的鬓角。她攥着伞柄的指节泛白，伞面还滴着水——方才在哈德门大街追丢的那道灰影，此刻正隐隐约约晃在前方的暗巷口，灰布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积水，溅起的水花在雾里晕成一小团模糊的白。

这是她来北平的第七天。自沪上带着那半支“烬余簮”北上，寻着表哥沈墨卿的踪迹追到这儿，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只从琉璃厂的老掌柜那儿打听到，沈墨卿半月前曾来问过“烬余簮”的渊源，还提了个名字——“老胡”，说这人手里有能补全古簮的“冰纹玉”。而方才那道灰影，正是老掌柜描过的模样：五十来岁，左眉骨有道刀疤，走路左腿微跛。

暗巷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两侧的灰墙斑驳得露出里面的黄土，墙头上垂着的枯草被风吹得打颤，偶尔有几片黄叶子飘下来，落在苏砚卿的黑缎旗袍下摆上。她放轻脚步，胶底鞋踩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极淡的“沙沙”声——沈墨卿若真跟老胡有牵扯，这老胡说不定就是找到表哥的唯一线索，绝不能再追丢了。

前面的灰影突然停住，在一扇挂着“胡记修锁”木牌的院门前站了片刻。苏砚卿赶紧缩到巷尾的砖垛后，借着雾色往外瞧——老胡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钥匙，指尖在锁孔上顿了顿，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着。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院门被推开一条缝，他闪身进去，门轴发出“吱呀”的旧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苏砚卿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才贴着墙根挪到院门前。院门没关严，留着一道指宽的缝，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夹杂着瓷碗碰撞的脆响。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缝上，隐约能听清几个字：“……沈先生……古簮……鹤堂的人……”

“鹤堂”两个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苏砚卿的心里。在沪上时，就是这群穿黑短褂、袖口绣着银鹤纹的人，把沈家的古董铺翻了个底朝天，还放火烧了后院的库房——他们要找的，正是她现在贴身藏着的半支烬余簮。难不成沈墨卿失踪，也跟鹤堂有关？

就在这时，院里的说话声突然停了。苏砚卿心里一紧，刚想往后退，院门却“哗啦”一声被拉开，老胡举着一把锃亮的铜锁，站在门内盯着她，左眉骨的刀疤在雾里显得格外狰狞：“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苏砚卿定了定神，把伞收在身侧，尽量让语气平和：“胡先生，我找您是想问沈墨卿的消息。他是我表哥，半月前跟您见过面后就没了音讯，我实在没办法才跟着您的。”

老胡的脸色沉了沉，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摸向身后的门闩：“我不认识什么沈墨卿，你找错人了。”

“您认识的。”苏砚卿往前迈了一步，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是沈墨卿在沪上古董铺前拍的，穿着浅灰西装，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琉璃厂的周掌柜说，半月前您跟他在‘茗香居’喝过茶，还看了他带的古簮纹样。胡先生，我知道您怕惹麻烦，但我表哥要是真出了事儿，鹤堂的人说不定还会来找您。”

老胡的手顿在门闩上，眼神闪烁了几下，像是在权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侧身让开：“进来吧，别站在门口，让人看见麻烦。”

苏砚卿跟着老胡进了院。院子不大，中间有棵老槐树，树干上挂着个破旧的鸟笼，里面空无一物。正房的门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掀开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屋里摆着一张旧八仙桌，桌上放着半杯凉茶，杯沿还沾着点茶渍，旁边堆着几串没修好的铜锁。

“坐吧。”老胡拉过一把木椅，自己则坐在对面，手指在桌沿上反复摩挲，“沈先生确实来找过我，要我帮他找‘冰纹玉’——那玉是补烬余簮的唯一材料，只有北平的‘玉痴’刘老手里有。我跟他说，刘老脾气怪，只跟熟人交易，得等我先去通个气。可我还没来得及找刘老，就听说沈先生被鹤堂的人盯上了。”

“被鹤堂盯上了？”苏砚卿的心脏猛地一沉，“您知道他们把我表哥带哪儿去了吗？”

老胡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不清楚。但我听说，鹤堂的人最近在找‘烬余簮’的另一半——他们说那簮子里藏着‘东西’，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沈先生来找我那天，手里攥着半支簮子，说另一半在一个姓苏的姑娘手里，让我要是见着您，就把这东西给您。”

说着，老胡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递到苏砚卿面前。木盒是黑檀木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青铜簮头——正是烬余簮缺失的那一半！簮头雕着缠枝莲纹，纹路里还嵌着点点银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光，和她贴身藏着的那半支拼在一起，刚好是完整的一支。

苏砚卿的手有些发颤，她把自己带的那半支簮子也拿出来，拼在青铜簮头下——严丝合缝，仿佛从来没分开过。就在两支簮子拼合的瞬间，簮身内侧突然露出一行极小的刻字：“碧云寺后，松影藏珍”。

“这是……”苏砚卿盯着刻字，心里又惊又喜——这一定是沈墨卿留下的线索！碧云寺在北平城外的西山，难不成他躲在那儿？

“这字我之前没见过。”老胡凑过来看了看，“沈先生给我木盒的时候，没说里面有刻字。说不定是拼合在一起才会显出来的。”

苏砚卿刚想再问，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喝骂声：“就是这儿！老胡肯定在里面！”

老胡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后窗：“是鹤堂的人！姑娘，你从后窗走，顺着巷子往后跑，能通到琉璃厂！我来拖住他们！”

“那您怎么办？”苏砚卿看着老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老胡把木盒塞进苏砚卿手里，又从桌下摸出一把短刀，“拿着这个，防身用！快走吧！”

苏砚卿不再犹豫，踩着窗沿翻了出去。后窗外面是条更窄的小巷，地上堆着不少杂物，她刚站稳，就听到院里传来“哐当”的砸门声，还有老胡的喝骂声：“你们这群强盗！凭什么闯我家！”

她咬了咬牙，攥紧手里的短刀和木盒，顺着小巷往前跑。巷子里的雾更浓了，能见度不足五米，她只能凭着记忆往琉璃厂的方向跑，耳边全是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跑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突突”的摩托车声，两道刺眼的车灯从雾里钻出来，直直地照向她。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摩托车上的人喊着，声音粗哑。苏砚卿心里一紧，赶紧往旁边的胡同里躲，却没注意脚下的积水，猛地摔了一跤，短刀掉在地上，木盒也滑出去老远。

摩托车很快追了上来，两个穿黑短褂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袖口的银鹤纹在灯下发着冷光。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弯腰去捡木盒，苏砚卿趁机爬起来，扑过去抢——木盒里的烬余簮是找到沈墨卿的唯一线索，绝不能被他们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