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疑云锁断玉簮盟(2/2)

“这不是……”苏蘅卿的声音打着颤,指尖指向少年胸口的刀,“这是我父亲的佩刀,怎么会……”

沈砚洲捡起那张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三马路仓库,子时取货。”墨迹晕开了边角,像极了他昨夜在巡捕房卷宗里看到的匿名举报信。他忽然注意到苏蘅卿的袖口沾着片干枯的桂花瓣,而老大昌的桂花糕,今早才上架。

“你去静安寺,是见什么人?”他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冷,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换了珠花的银簪——那不是他送的那支。

苏蘅卿后退半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极了那年她在刑场外哭碎的呜咽。她忽然从旗袍暗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是从苏州寄来的,你自己看。”

是半枚玉簪头,断裂处的朱砂痕与他书房抽屉里那半枚严丝合缝。沈砚洲的指尖猛地收紧,簪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他以为这簪子早随那艘沉在吴淞口的货轮没了踪迹,却原来,她一直收着。

“少年怀里的玉簪头,”苏蘅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这个,是一对。”

雨还在下,沈砚洲望着她被雨水模糊的眉眼,忽然想起福伯说的锦盒。他转身往回走,皮鞋踩过积水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鸽子,鸽哨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正撞着那半枚玉簪,像撞着三年来从未说出口的疑窦。

二楼书房的暗格里,那只锦盒静静躺着。沈砚洲掀开鎏金搭扣时,一股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那是苏父生前最爱的迦南香。盒里没有金银,只有张泛黄的当票,日期是民国十三年腊月初八,当品栏写着“白玉簪一支,断”,落款处的朱砂印,是“沈记当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苏蘅卿站在廊下,望着沈砚洲举着当票的背影,忽然轻轻开口:“那年你说要去北平读书,我把簪子当了,想给你凑路费。可你走的前一夜,父亲被人绑走,我……”

沈砚洲猛地回头,看见她发间的银簪在暮色里闪着光,那上面新镶的珍珠,竟和他昨夜在三马路仓库瞥见的,一模一样。雨丝落在当票上,晕开了“沈记当铺”的印泥,也晕开了他眼底的血色——那家当铺,是他母亲的陪嫁产业,民国十三年,由他远房表舅打理。

子时的钟声响过,沈砚洲站在三马路仓库外,看着苏蘅卿被几个穿黑绸马褂的人围在中间。她手里举着那支完整的白玉簪,朱砂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像极了那年黄浦江里浮起的血色。

“原来你早就知道。”沈砚洲的声音穿过雨幕,手里的枪沉甸甸的,“父亲的铁路图,根本不在你手里。”

苏蘅卿转过头,发间的珍珠在风里轻颤:“砚洲,有些债,总得有人还。”她抬手将簪子掷向他,银链断开的脆响里,他看见簪子空心处滚出张字条,上面是苏父的笔迹:“蘅卿,沈家表舅,是内鬼。”

雨又大了起来,沈砚洲握着那支断了的玉簪,忽然想起民国十四年深秋,苏蘅卿塞给他的密信上,也有这样的朱砂痕。原来有些疑云,从一开始就锁死了那支玉簪,锁死了他们隔着烟雨的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