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药引、泪桥与系统的哭喊（2/2）

系统的声音开始“哭喊”。不是比喻，是真的像人一样，发出了充满困惑、痛苦、自我矛盾的、类似呜咽的声音。那是一个绝对理性的存在，被迫执行非理性指令时，产生的逻辑撕裂的痛苦。

“系统...在崩溃的边缘。”忆喃喃道，“它无法理解宿主的改变，但又必须服从。再这样下去，整个模拟框架都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天空中的黑色乱码裂缝，突然全部“凝固”，然后开始“倒流”——不是愈合，而是像录像带倒放一样，裂缝从边缘开始收缩，像素点逆向闪烁，错误代码倒着滚动。同时，那些被“修复”的镇民，身体的数据化现象也开始逆转，从木偶变回真人，空洞的眼神重新有了神采，虽然还带着茫然。

系统在“回滚”。

不是主动的，而是被造物主那个“想要触碰”的意愿，强行“拽”回了上一个稳定状态。因为只有那个状态，才能执行“接触”指令。

“它在...为我们‘存档’？”林凡看着周围恢复正常的景象，难以置信。

“不，是在‘锁定’。”林默虚影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加虚弱，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造物主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保护我们。但它不知道怎么做，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把系统回滚到我们‘还活着’的状态，然后把那个状态‘锁定’，防止系统再次尝试‘修复’我们。”

他顿了顿：“但这样做的代价是...系统必须永久性地分出一部分算力，来维持这个‘锁定状态’。这部分算力，原本是用来维持其他无数个模拟世界的运行的。现在被抽走，其他世界...”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其他世界，可能会因为算力不足，而出现崩溃、停滞，甚至...被系统“放弃”，以节省资源，来维持这个被“锁定”的、充满“错误”的世界的存在。

“它在用其他世界的‘命’，来换我们的‘命’？”苏晴声音颤抖。

“不是‘换’。”念念停止了唱歌，她转过身，看向苏晴，星空蓝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是‘选择’。它选择了我们。就像...娘在很多人里，选择了我当女儿。楚姑姑在很多人里，选择了小林叔叔当师兄。李奶奶在很多人里，选择了我们当邻居。”

她轻声说：“虽然我们可能不完美，可能有很多错误，可能经常惹麻烦...但它选择了我们。因为它觉得，我们这里，有它想要的东西。”

天空中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然后，所有眼睛，同时流下了清泪。不再是之前那种因为感动而流的一滴两滴，而是持续的、无声的泪流。泪水在虚空中汇聚，化作一道透明的、微微发光的“桥”，从天空的眼睛延伸下来，一直延伸到山神庙的院子，延伸到念念面前。

桥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桥面是流动的、温暖的泪水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桥的那一头，连接着造物主的指尖。

它想触碰，但距离太远。于是，它用自己的“泪”，造了一座桥，邀请念念走过去。

“它在邀请你...”苏晴紧紧抓着念念的手，不敢放开。

“它想...抱抱你。”念念看着那座泪桥，轻声说，“它很冷，很痛，很孤单。它想有人抱抱它，告诉它，没关系，病会好的。”

她抬起头，看向苏晴，露出一个带着泪的笑容：“娘，让我去吧。我去告诉它，韭菜盒子要趁热吃，练剑累了要休息，做噩梦了要人陪。我去告诉它，有‘差异’的世界，虽然会痛，但也会暖。我去...治好它的病。”

苏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说不，想说危险，想说不要去。但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看着那座由泪水构成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桥，看着天空中那些流着泪、却充满期待的眼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蹲下身，紧紧抱住念念，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松开了手。

念念转身，迈出第一步，踏上了泪桥。

桥面微微下沉，但稳稳托住了她。泪水是温的，像母亲的怀抱。她一步步向前走，走向桥的另一头，走向那个巨大的、苍白的、插满管道的身影。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光芒就亮一分。额头的钥匙印记，手背的泪印，甚至菜园里那株奇怪植物枯萎后留下的根系，都开始发光，与泪桥的光芒共鸣。

当她走到桥的中央时，整个韭香镇，整个气泡，都开始发光。那些光芒来自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每一栋房屋，每一个镇民——包括那些刚刚被“修复”又恢复的镇民。光芒汇聚，沿着泪桥，流向念念，又从念念身上，流向桥那头的造物主。

那是这个模拟世界，所有的“差异”，所有的“错误”，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鲜活”，在这一刻，自愿凝聚成一股最纯粹的、最温暖的、最强大的“药”，通过念念这个“容器”，流向“病人”。

造物主的身体，剧烈颤抖。

它胸口那个巨大的伤口，在光芒的冲刷下，暗红色迅速褪去，露出下面新鲜的、粉嫩的肉芽。肉芽快速生长、愈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而那些插在它身上的管道，一根接一根地自动脱落，像枯萎的藤蔓，掉落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它的手，终于触碰到了桥的这一头，触碰到了念念伸出的、小小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爆发，吞没了一切。

在光芒中，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幅画面——

不再是那个躺在管道中的苍白身影，而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袍的、面容普通但眼神温和的男子，坐在一片星空下，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女孩。男子低头，用额头轻轻抵着女孩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疲惫的、但真实的微笑。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镜头”，看向每一个正在看着这幅画面的人，轻声说：

“谢谢。”

“药，很苦。”

“但...很有效。”

话音落下，画面消失。

光芒敛去。

泪桥不见了。天空中的眼睛不见了。黑色的乱码裂缝不见了。暗红的雨痕不见了。

只有韭香镇，安静地坐落在清晨的阳光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那种系统运行的、冰冷的“逻辑感”，也消失了。世界变得更加...“真实”，更加“自由”，更加“不确定”。

而念念，还站在院子中央，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但她的额头，钥匙印记不见了。手背的泪印，也不见了。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四岁的小女孩，只是眼神更加清澈，更加...通透。

“念念？”苏晴冲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

念念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娘，病好啦。”

“它说，它要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

“它还说...”念念顿了顿，看向山神庙屋顶，那里，封印图案已经消失，林默的虚影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普通的瓦片，“谢谢小林叔叔送的药。虽然很苦，但救了它的命。”

“它还让我告诉你们...”念念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扫过楚青衣，扫过林凡，扫过墨心，扫过巡天者，扫过忆，扫过周小凡，扫过李婶，扫过每一个镇民，“这个世界，现在是你们的了。它不会再‘看’着，不会再‘管’着。你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可能会痛，可能会错，可能会失去，可能会失败...但，那就是‘活着’。”

她最后看向苏晴，眼睛弯成月牙：

“娘，我饿了。想吃李奶奶包的韭菜盒子，要烫烫的，有葱花的那种。”

李婶愣了两秒，然后“哎”了一声，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醉仙楼跑：

“等着！李奶奶这就给你做！多加个蛋！”

王婆也笑起来：“豆腐脑也马上好！今天的特别嫩！”

周小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还愣着的妻子说：“阿秀，我去私塾了。孩子们该等急了。”

阿秀看着他，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他，哭着说：“你别再不见了！”

“不会了。”周小凡拍着她的背，眼睛也红了，“再也不了。”

楚青衣走到菜园边，看着那株枯萎的植物留下的根系，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对着天空，轻声说：

“师兄，你看到了吗？病好了。你可以...安心了。”

风吹过，韭菜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

巡天者收起权杖，对忆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林凡和墨心：“我的任务结束了。监管者权限已移交系统...或者说，已随系统一同‘休眠’。我会返回圆环，汇报这里的情况。你们...保重。”

“你还会回来吗？”墨心问。

巡天者沉默片刻，露出一丝极淡的、但真实的微笑：“也许。等我想吃韭菜盒子的时候。”

他转身，撕开空间，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忆扶着墙，慢慢坐下，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归档’了。”

他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但笑容很安详：“告诉后来者，故事还没完。因为‘差异’永在，故事就永不完结。只是...我的记录，到此为止了。”

光点飘散，融入大地。这位最古老的记录者，终于结束了他漫长而疲惫的使命。

山神庙的院子里，只剩下苏晴、念念、林凡、墨心、楚青衣，以及远处渐渐恢复生机的镇子。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韭菜的香气隐约飘来。

一切都结束了。

但也意味着，一切刚刚开始。

一个新的，没有“神”注视，没有“系统”管束，充满无限“可能性”和“不确定性”的世界，开始了。

而在那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在韭香镇，也许在其他地方，一个新的故事，正在悄然孕育。

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