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错时流沙河（1/2）

流沙河的水今晚是甜的。

沙僧提着琉璃盏舀水时，指腹沾到的不是往常的咸腥，竟是蜜般的黏稠。他低头看向河面，月光在水里碎成千万片，每片碎光里都浮着个模糊的人影——是他自己，却穿着件从未见过的锦襕袈裟。

大师兄？沙僧猛地抬头，岸边芦苇丛里闪过道金光。他攥紧降妖宝杖追过去，脚下的沙地突然开始倒流，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回扯。等他稳住身形，竟站在了五百年前的鹰愁涧，白龙马正从涧底腾空而起，马鞍上坐着的唐僧，眉眼间带着三分猴相。

悟净，你看这河。

孙悟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僧转头，见斗战胜佛正蹲在块礁石上，手里捏着只半透明的河虾。那虾的虾壳是由无数细小的齿轮组成的，触须里还缠着几缕银色的线。

这虾...是假的？沙僧的声音发颤。他守这流沙河千百年，水里游的鱼、天上飞的鸟，闭着眼都能摸出品种，可这般模样的活物，连听都没听过。

孙悟空把河虾扔进水里，那虾落水的瞬间化作串代码，在水面拼出error的字样，随即消散无踪。不是假的，是错了。他指向河面，你看那些光。

沙僧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流沙河的水面正在分层，像是被无形的刀切开。最上层的河水泛着桃花汛的粉红，几个嬉闹的孩童赤脚在浅滩摸鱼，那是三十年前的景象；中间层的水黑如墨，隐约能看见唐僧的九环锡杖插在河底，杖头的铜环转得飞快，却发不出半点声响，那是取经时他们路过的流沙河；最下层的水里飘着无数琉璃盏的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映着他打碎琉璃盏时的模样，只是每次打碎的理由都不同——有时是被风刮倒，有时是被妖怪抢夺，甚至有次是他自己失手摔碎的。

时间...乱了？沙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脖子上挂着的九个骷髅头突然齐齐睁眼，黑洞洞的眼眶里淌出金色的泪。那些骷髅是他吃人的见证，观音菩萨说过，等取经功成，自会为它们超度，可此刻它们嘴里念的，不是佛经，而是些拗口的音节，像是有人在念一串长长的密码。

孙悟空突然纵身跃入河中。河水没到他膝盖时，周遭的景象猛地一变——岸边的芦苇变成了玉净瓶里的仙草，河底的泥沙化作了灵山的金砖，远处传来的不是风声，而是唐僧念经的声音。可那经文听着不对，揭谛揭谛的尾音拖得老长，竟和他当年在八卦炉里听的炉鼎嗡鸣一个调子。

找到症结了。孙悟空从水里捞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白雾，擦掉白雾，里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片密密麻麻的经文，经文的缝隙里同样爬满了代码。最诡异的是镜缘，刻着圈极小的字，细看竟是卷帘大将专用。

这是...玉帝的镜子？沙僧惊道。他记得自己当年在凌霄殿当值时，玉帝案头就摆着这么块镜子，说是能照见三界因果。可他明明记得，这镜子在他打碎琉璃盏被贬时，就被玉帝掷碎在丹陛之下了。

孙悟空突然把铜镜往礁石上一砸。镜面没碎，反而像水面般漾起涟漪，从涟漪里飘出件袈裟——正是刚才沙僧在水光里看见的那件锦襕袈裟。袈裟落在地上，自动展开，上面绣的不是佛经故事，而是幅星图，星图的每个节点都嵌着颗会动的眼珠，眨动的频率竟和流沙河的浪涛完全一致。

怪不得师父总说，取经路像是早就铺好的。孙悟空用金箍棒挑起袈裟，你看这星图，咱们当年走的每一步，都在这上面标着呢。

沙僧凑近细看，果然在星图的角落里找到个小小的流沙河标记，旁边还写着行小字：卷帘大将在此等候，需经菩萨点化方可皈依。他突然想起观音菩萨当年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和这小子分毫不差。

这不是因果，是剧本。孙悟空的声音冷得像流沙河的冰，咱们都是照着剧本来演的木偶。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掀起巨浪，浪头里钻出个青面獠牙的妖怪。那妖怪提着柄九齿钉耙，却长着张和猪八戒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不断涌出黑色的泥浆。

呆子？孙悟空皱眉。这妖怪的气息明明是八戒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不是呆子。沙僧突然开口，他脖子上的骷髅头开始剧烈晃动，是...错误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