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血色蜿蜒(2/2)
第四日拂晓,当武关守军照例应对正面汉军的佯攻时,赵渊率军从关后杀出!
关内守军大乱。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汉军会从几乎不可能通行的后方出现。赵渊一马当先,率军猛攻武关南门。与此同时,正面汉军也转为真攻,南北夹击。
武关守将拼死抵抗,战斗异常惨烈。关墙上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赵渊在冲锋中被流矢射中肩甲,仍不退却,亲手斩杀守关副将。
激战持续六个时辰,至黄昏时分,汉军终于攻破南门,涌入关内。守将见大势已去,自刎殉国。
武关攻克。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赵渊所部一万人,阵亡四千余人,重伤两千,轻伤无数。武关内外,尸骸堆积如山,不少尸体保持着搏斗时的姿态,手中兵器甚至嵌在对方身体里。
赵渊站在关楼上,看着满目疮痍,沉默许久。他肩上的箭伤已被简单包扎,鲜血浸透绷带。
副将前来汇报战果,声音哽咽:“将军,我军……伤亡过半。武关守军五千,除三百余人投降外,余皆战死。”
赵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厚葬双方阵亡将士,不分敌我。俘虏好生对待,不得虐待。立刻向长安霍将军报捷,并……请派医官、补充兵员。”
“诺!”
赵渊望向东方,那里是中原的方向。武关虽下,但前面还有更长的路,更多的关隘。他摸了摸怀中那本随身携带的《孙子兵法》,书页已被鲜血浸透。
“为将者,不恤士卒而爱之,令之与己同……”他喃喃背诵着书中的句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一课,太沉重了。
荆州,江陵以北三十里,汉军大营。
诸葛尚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年轻的脸上满是焦躁。两次进攻都被羊祜轻易化解,这让他既羞愧又不甘。
“少将军,”副将小心翼翼道,“阎将军有令,让我等以牵制为主,不必强求战果……”
“我知道!”诸葛尚烦躁地打断,“但如此被动牵制,与坐守何异?羊祜老贼分明是在戏耍我等!”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当阳:“上次是在这里。这次,我们换个地方——宜城!羊祜在宜城的守军不多,若能快速拿下,便可威胁襄阳南翼!”
“可是少将军,羊祜用兵如神,万一……”
“没有万一!”诸葛尚斩钉截铁,“此次我亲自率八千精锐,轻装疾进,一日内赶到宜城,趁其不备,速战速决!你率余部在江陵北岸接应。”
副将还想再劝,但见诸葛尚决心已定,只得领命。
次日,诸葛尚率军出发。八千精锐皆骑兵和轻步兵,不带辎重,只带三日干粮,果然行动迅速,傍晚时分便抵达宜城郊外。
宜城守军显然没有料到汉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城门都未来得及关闭。诸葛尚大喜,挥军直冲城门。
然而,就在汉军即将冲入城门时,城头突然竖起无数旗帜,箭如雨下!同时,两侧山林中杀声四起,伏兵尽出!
中计了!
诸葛尚心中一沉,立刻明白又是羊祜的圈套。但此时退军已晚,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伏兵正是羊祜麾下精锐,以逸待劳,攻势凶猛。汉军长途奔袭,已是疲惫,顿时陷入苦战。
激战一个时辰,汉军伤亡渐增。诸葛尚左冲右突,试图杀出重围,但晋军阵型严密,如铁桶般围拢。
就在危急时刻,江陵方向烟尘大作——副将终究不放心,率接应部队提前赶到!
晋军见汉军援兵到来,也不恋战,缓缓后撤,退入宜城。诸葛尚趁机收拢部队,清点伤亡,竟又折损两千余人。
回营路上,诸葛尚一言不发。副将低声劝慰:“少将军,羊祜用兵,虚实难测,非战之罪……”
“不,是我的错。”诸葛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太急功近利,太小看羊祜了。他早已算准了我的每一步。”
他想起父亲诸葛瞻写信对他说过的话:“为将者,当知己知彼。你知羊祜,羊祜更知你。你的气盛,在他眼中尽是破绽。”
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方知字字珠玑。
回到江陵,诸葛尚主动向阎宇请罪。阎宇没有责怪,只是淡淡道:“经此两役,羊祜当知你心性。接下来,他可能会尝试反击。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尤其注意水路。”
诸葛尚凛然:“将军是说……”
“羊祜用兵,从不止于防守。”阎宇望着地图上的长江,“他若反击,必出奇招。我们,该准备接招了。”
合肥城下,汉军连营数十里,旌旗如林。
陆抗的中军终于抵达,与关彝、张遵的先锋部队会师。十五万大军将合肥围得水泄不通,投石机、冲车、云梯、箭楼林立,战争巨兽已完全展开獠牙。
中军大帐内,陆抗正与诸将议事。
关彝汇报了近日战况:“杜预坚壁清野,城内粮草充足,守军约四万。我军四方围城,已完全切断其与外联系。期间小规模试探三次,守军抵抗顽强。”
张遵补充道:“斥候探查,寿春方向晋军有集结迹象,约三万人,但尚未南下。淮水水道上发现晋军战船游弋。”
陆抗仔细听着,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这位东吴降将,如今已是季汉的镇东大将军,深得朝廷信任。他年近五旬,鬓发微霜,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
“杜元凯用兵,最善防守反击。”陆抗缓缓道,“他坚壁清野,是要拖住我军。他在等,等关中、荆襄战局变化,等我军久攻不下、士气衰竭,等寿春援军或水路奇兵。”
他抬头看向诸将:“所以我们不能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从明日起,各部轮番佯攻,消耗守军精力、箭矢。同时,在营中大兴土木,建造更多攻城器械,给杜预施加压力。”
“大将军,”关彝问道,“是否分兵阻援?若寿春晋军南下……”
陆抗摇头:“不必。晋军若来,必走陆路。我军骑兵可随时拦截。至于淮水——”他微微一笑,“我东吴旧部,最擅水战。已命水军封锁淮水入肥河口,晋军战船不足为惧。”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向巍峨的合肥城墙。
“杜预在等时机,我们也在等。等关中霍将军打开局面,等汉中大司马东出策应,等荆州阎都督牵制羊祜。”陆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合肥是块硬骨头,但不能急着一口吞下。要慢慢啃,一点一点,直到——”
他伸出手,虚握成拳:“直到晋军全线动摇,那时,才是破城之时。”
众将凛然应诺。
陆抗转身回帐,经过关彝身边时,低声问:“飞军新编的丹阳兵,可堪用否?”
关彝眼中闪过傲色:“皆是百战精锐,山地攻坚尤为擅长。末将已将他们编入突击营,随时可用。”
“好。”陆抗点头,“先让他们养精蓄锐。破城之时,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刀。”
夜幕降临,合肥城内外,无数火把点亮,映照着双方将士紧张的面容。城外汉军营中,工匠连夜赶制器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城内,杜预巡城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两代名将,隔着城墙,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而此时的天下棋局上,四线烽火已全面点燃:诸葛瞻克魏兴,赵渊破武关,诸葛尚受挫荆州,陆抗围困合肥。每一处战场,都在流淌鲜血,都在考验着将领的智慧与士兵的勇气。
长安的霍弋,成都的刘璿,宛城的司马炎,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