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御前集议（1/2）

皇宫，偏殿。

此地并非举行大朝会的正殿，而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召见近臣之所，更为私密，也更适合商议机要。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但气氛却比殿外的寒风更加凝重。

年轻的天子刘璿已褪去朝会时的冠冕，仅以玉簪束发，着一身玄色常服，坐于御案之后。他的脸上已不见初闻密信时的惊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渐不相符的沉静与专注。只是微微紧握放在案上的手，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御案下首，大司马诸葛瞻端坐于绣墩之上，神色沉毅。再下方，便是被紧急召入宫中的数位核心大臣：尚书令樊建、户部尚书董厥、刑部尚书程虔与其侍郎黄崇、工部尚书李焕、以及侍中张绍。这些人，或是诸葛瞻执政的坚定支持者，或是身居要害、能力卓着且值得信赖的干臣。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都明白此次深夜密召，必有惊天之事。

内侍早已被屏退，殿门紧闭，由天子亲卫与锦衣卫共同把守，确保连一只飞鸟都无法窥探。

刘璿目光扫过众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诸卿，今夜急召，乃因大司马接到荆州急报，事关重大，牵动国本，故需与诸卿密议。”他看向诸葛瞻，“大司马，你将详情告知诸位爱卿吧。”

“臣遵旨。”诸葛瞻起身，先向刘璿微躬，然后转向众臣，言简意赅地将江东密信之事，以及陆抗的分析，择其要点清晰陈述。他没有透露陆英的具体姓名，只以“江东可靠渠道”代称，但强调了此信经由陆抗确认，以及顾、陆、朱、张四大世家对孙皓彻底失望，有意寻求改换门庭的核心信息。

他的话音落下，宣室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听得见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位重臣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饶是这些人久经风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心神摇曳。江东四大世家，那可是孙吴立国的根基啊！他们若离心，无异于釜底抽薪！

侍中张绍资历最老，性格也较为持重，他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大司马，此事……此事千系太大！四大世家联手，意图……此事一旦泄露，江东顷刻便是血雨腥风。消息来源，果真万无一失？会不会是孙皓或司马炎设下的反间之计？”

诸葛瞻沉稳答道：“张侍中所虑，瞻亦反复思量。然此信由陆抗将军亲验笔迹，确认其堂弟身份。信中所述孙皓种种暴政，尤其是近期对待诸葛靓、张悌之事，与我们从其他渠道获知的情报相互印证。陆抗将军镇守江东多年，对其内部情势了若指掌，他的判断，极具分量。故，瞻以为，此事可信度极高，绝非空穴来风。”

刑部尚书程虔，面色冷峻，接口道：“即便为真，亦如张侍中所言，风险巨大。此乃谋逆大罪，四大世家虽势大，但孙皓毕竟名分早定，手中仍握有部分军权及宗室力量。一旦事机不密，四家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而我大汉若卷入其中，则无异与孙皓公开决裂，江东战端重启。届时，北方的司马炎会作何反应？他是否会趁我陷入东南泥潭之际，撕毁停战协议，挥师南下？我大汉新得凉州，需要消化；军中大将新丧，需要稳定；两年休战之期，于我至关重要啊！”

他的分析切中要害，点出了最大的隐患——两线作战的风险。

户部尚书董厥闻言，眉头紧锁，他是掌管钱粮的，最知家底：“程尚书所言，正是臣所忧。去罗北伐，虽拓土，然粮秣、军械消耗甚巨，府库并非充盈。若同时应对江东剧变与北方可能的入侵，钱粮压力极大。且荆州、交趾方面军需供应线漫长，支撑大规模战事，绝非易事。”

工部尚书李焕也补充道：“军械打造，尤其是水战所需之舰船，非一朝一夕之功。若要与江东水师抗衡，或封锁长江，我水军力量尚需大力扩充。”

保守和谨慎的意见，开始占据上风。张绍、程虔、董厥、李焕都从不同角度指出了巨大的风险和现实的困难。

这时，刑部侍郎黄崇，这位以果敢着称的官员，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诸位大人所言风险，确实存在。然，机遇亦千载难逢！孙皓倒行逆施，人心丧尽，此乃天欲亡吴之象！四大世家乃江东脊梁，彼等主动来投，若我拒之门外，岂非自绝于江东士民？且观司马炎，其人虽励精图治，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去罗被迫割地求和，威信已损。他是否敢、是否能在我与江东变故之时，全力南顾？犹未可知！”

他越说越激动：“若能借此良机，一举底定江东，则我大汉尽得长江天险，国力倍增，对晋形成三面包围之势！未来北伐，可自荆州、江淮多路并进，让司马炎首尾难敌！此乃奠定一统之基业！岂能因畏惧风险而裹足不前？”

尚书令樊建一直静听各方意见，此时缓缓开口，他是百官之首，思虑更为周全：“黄侍郎之言，甚壮。然程尚书、董尚书之忧，亦为老成谋国。此事，关键在于一个‘度’字。”他看向诸葛瞻和刘璿，“陛下，大司马。臣以为，江东之事，我大汉绝不能置身事外，此乃天赐良机。然，亦不可急于求成，盲目投入，以免陷入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