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她刚吹熄灯,可火种烧到了心里(2/2)
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昨儿梦里他还拽我衣角说阿娘手凉,我给你焐焐......她忽然低头,盯着自己被铁链勒红的手腕,醒过来的时候,手真的暖了。
谢刃的指节抵在囚车铁栏上,凉铁硌得生疼。
他想起三日前在京都街头,那个举刀自残的妇人喊活着比死了更疼;想起青黛说周娘子烧屋前的眼神,像块被泡软的炭,明明灭灭的。
他突然转身,对身后押解卫低吼:把这女囚换到西角小牢房,每日辰时送碗热汤。押解卫愣住,他便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蘸着雨水在上面写:醒着的日子,我们也给你留一碗。写完将纸条塞进女囚手里时,他闻到她身上有股艾草香,是民间常用的安神草。
女子捏着纸条的手开始发抖,雨珠顺着发梢砸在纸上,留一碗三个字晕成淡蓝的痕。
她抬头时,谢刃看见她眼里的光碎了又聚,像春冰初融的河。
当夜,大牢里值夜的狱卒听见西角牢房传来压抑的抽噎,像片被风吹皱的雨幕。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北岭村正被浓烟笼罩。
萧振威的玄色披风沾着火星,军靴碾碎半根燃烧的木梁。
他冲进祠堂时,火舌正舔着房梁,几十个村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焦土喊:带我们走!
带我们走!为首的老汉举着根火把,喉咙已经喊得嘶哑:我儿子在那边等我!
泼冷水!萧振威反手夺过亲兵的水囊,泼在老汉腿上。
老人吃痛踉跄,火把地掉在地上。
萧振威弯腰去扶,却在青砖缝隙里看见半片被烧剩的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王铁柱,是老汉独子的名字。
他抬头扫过祠堂中央,那里摆着口铜盆,井水泛着浑浊的绿,水面浮着成百上千张黄纸,像片飘在水上的坟场。
封井!他扯下披风扑向火盆,把这口井的水全抽干,找仵作来验!转身时看见亲兵小吴蹲在墙角,正翻着个破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炊饼,和个装着褐色液体的陶瓶。这是从村东头张婶家搜的。小吴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她说这是净魂汤,喝了能见到走的人。
萧振威捏着陶瓶的手骤然收紧。
三个月前慕云歌破解归途会时,曾提过这种用曼陀罗和迷迭香熬的汤,能让人产生幻觉。
他望着祠堂外跪成一片的村民,他们的眼睛都红得像浸了血——那不是悲伤,是被执念烧穿了理智的空洞。
同一时刻,京都摄政王府的暖阁里,慕云歌的指尖正抵在舆图上北岭村的位置。
案头摆着萧振威快马送来的密报,墨迹未干:井中黄纸三百零七张,陶瓶残液检测含净魂汤成分。她的药圣系统在识海弹出分析框:【黄纸名字与北岭村近三年亡者名录完全重合,净魂汤浓度为前次清剿时的60%】
阿凌,你看。她转头唤来刚掀帘进来的凤玄凌,将母亲留下的玉佩碎片浸入灵泉。
水面荡开涟漪,渐渐浮现出画面:一口幽深的井,井底沉着半枚破碎的陶瓮,陶片上的纹路与三个月前从归途会老巢挖出的《归途名录》陶瓮如出一辙。
凤玄凌的瞳孔微缩:他们故意留残迹?
不是留,是引。慕云歌的指尖发冷,归途会时我们毁掉了所有迷阵,百姓从虚假的美梦里醒过来,却发现现实比梦更疼——没有墓碑的坟,没有归期的信,连口热汤都要跪着求。
敌人早就算到这一步,所以留下净魂汤的残液,留下写满名字的黄纸,让清醒的痛苦变成新的执念。她突然想起周娘子烧屋前说的把噩梦都烧成灰,想起谢刃说的女囚攥着纸条哭,真正的杀招不是蛊惑,是让他们自己选择走向毁灭。
窗外,新挂的安神灯被风掀起一角,灯芯爆出朵血色火花。
慕云歌望着那点火星,忽然按住太阳穴——系统的警报声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执念传播系数提升至危险值,建议调整干预策略】
凤玄凌握住她发凉的手:你想怎么做?
停了梦疗司的公开宣讲。她望着舆图上星罗棋布的红点,那是各地上报的清醒症案例,从前我们告诉百姓梦是假的,可现在他们宁肯要假的温暖。
得换种法子......她的声音渐低,目光落在案头谢刃送来的纸条上,得让他们知道,醒着的日子里,也有人给留一碗热汤。
凤玄凌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让青黛去拟旨。
此时,北岭村的井已被抽干。
萧振威蹲在井底,捡起那半枚陶瓮碎片,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是字的右半部分。
他抬头望向天空,浓烟散后,能看见远处镇远军的旗帜正在山风里猎猎作响。
山脚下,几个村民正捧着从井里捞起的黄纸,蹲在田埂上烧,火光映得他们的脸忽明忽暗。
有个小娃娃拽着奶奶的衣角问:阿婆,这纸烧了,哥哥就能回家吗?
老妇抹了把泪,把孩子搂进怀里:能的。
你看,镇远军的大哥哥在,京都的慕姑娘在,咱们醒着的日子......她摸出怀里谢刃让人送来的安心结也能过暖了。
而在京都的大牢里,那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正捧着热汤。
碗底压着张新纸条,是谢刃的字迹:今日汤里放了红枣,甜的。她喝到最后一口时,发现碗底沉着块圆滚滚的小石子。像极了从前儿子在河边捡给她的。
女子的眼泪滴进碗里,荡开一圈圈涟漪,却在涟漪中央,映出自己带着笑的脸。
慕云歌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梦疗司的灯笼渐次亮起。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花——这是她准备明日去西市给周娘子号脉用的。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新型干预模式可行性87%】,她便笑了,将银针收进绣着药草的锦囊里。
夜风掀起窗纱,吹得舆图上的北岭村标记轻轻颤动。
慕云歌望着那抹颤动的红,轻声对身后的凤玄凌道:明日让青黛通知各府,梦疗司的宣讲......暂时改在祠堂里,关起门来,一家家说。
凤玄凌应了,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望着她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月光透过窗棂落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落了满地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