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认错(2/2)

让魏嬷嬷在雪里等我,是错。”

她每说一条,便往前迈半步,说到最后,已立在大殿中央,

“可雪玲不认‘折花’是错。

花折了,根还在;

根若在,春会回来。

雪玲愿用明年、后年、年年春,

亲手把并蒂梅再种活,

让它在坤宁宫门口,

开给皇太祖母看,

开给尹妃娘娘看,

开给我额娘看——

让她们知道,

雪玲不是折花的人,

是栽花的人。”

老佛爷望着她,目光像穿过三十年风尘,落在另一段旧雪上。

良久,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虎口处一道旧疤,是当年夺宫时留下的。

“拿来。”

雪玲愣住。

“你怀里藏的,给哀家。”

雪玲低头,掏出那截枯枝,双手捧过头顶。

老佛爷接过,指腹抚过干裂树皮,停在断面那粒褐斑上,

忽然起身,行至案前,取出一方素白瓷盏,注入半盏温水,

把枯枝断面浸入水中,像给一段旧伤喂最后一口茶。

“折了的花,枝可以枯,根不能烂。”

她背对雪玲,声音低哑,“你既说春会回来,便由你亲手迎它。”

老佛爷抬手,从发间拔下那枚白绒花,转身,别在雪玲耳后。

绒花轻软,沾了体温,像雪里生出的第一芽柳。

“从今日起,坤宁宫后的小雪坡,划给你。

明年惊蛰,并蒂梅若抽芽——

你便来慈宁宫,

给哀家磕三个头,

叫一声‘皇太祖母’,

再把这截活枝,

插回你皇祖母的窗前。”

雪玲抬头,泪在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落。

老佛爷俯身,用拇指擦过她额前血痕,动作粗粝,像拭一柄旧剑。

“去吧。

把‘错’字留在雪里,

把‘春’字带进泥里。

明年花开之日,

你若敢迟一步——

皇祖母便真罚你,

罚你一辈子给坤宁宫……

当花匠。”

雪玲退后两步,重重跪下,

却不是九叩,而是一跪到底,

额头抵在老佛爷脚背,

声音哽咽,却字字清脆——

“重孙女遵命。”

殿门再开,一线天光泻入。

雪玲跨出门槛,雪已化,阶上九点淡红被水冲淡,像并蒂梅提前落了的萼。

她抬手摸耳后那朵白绒,指尖沾到一点湿——

不知是血,是泪,还是雪化成的第一滴春。

远处,坤宁宫风灯已熄,

却有更鼓隐隐,似在催一场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