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歌唱祖国(1/2)

他重新提笔,写下副歌: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写到这里,他眼前浮现出地图——那张贴在墙上的、被日军炮火重点标注的华中战区地图。

高山是鄂西的崇山峻岭,平原是江汉平原的沃野,黄河长江不是地理概念,是血脉,是屏障,是无数人用命守卫的图腾。

“宽广美丽的土地,

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家乡”二字,他写得格外温柔。

不是文人笔下的田园牧歌,是王大柱记忆里河北的麦田,是细妹梦里早已回不去的川北山村,是每个士兵背包里那张泛黄的家人照片。

然后,笔锋陡然一转:

“抗战的英雄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这三个字,他几乎是吼着写出来的。

不是优雅地起身,是从战壕的泥泞里、从废墟的瓦砾中、从千年的跪姿里,踉跄着,挣扎着,满身是血是伤是泪,却咬着牙,挺直脊梁,站了起来!

写到这里,他额头渗出细汗,握笔的手指关节泛白。

“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这一句,他写得异常坚定。

“团结友爱”——不是口号,是野三关阵地上,最后一个士兵把最后一口水让给伤员;

是纱厂女工们凑钱给细妹赎身;

是“楚云社”的女学生手拉手走在重庆街头。

“坚强如钢”。钢是炼出来的。

用血炼,用火炼,用无数的牺牲和不肯熄灭的希望炼。

第二段主歌,他几乎是一气呵成。

但写到“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时,他再次顿住。

多少苦难?

他望向墙上那并排的两封信。

恐吓信冰冷地诅咒,战士信滚烫地托付。

苦难在信纸后面,在一封封倾诉遭遇的信里,在楚云手腕的伤口里,在阿伊莎罩袍的网格里,在王大柱全连覆没的战壕里。

他重重写下:“多少”二字,墨迹淋漓,像两滴浓得化不开的血泪。

“会得到明天的解放!”

“解放”——这个词让他心头一震。

解放什么?

从日军的铁蹄下解放?

从封建的枷锁下解放?

从千年的沉默和顺从里解放?

都是。

他继续写,笔尖越来越快,像冲锋的号角: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

“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写出来的。

不是野蛮的咆哮,是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身后就是姐妹家园时,从胸膛最深处迸发出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灭亡。

不是我们要灭亡谁,是任何人,若想让我们再退回罩袍里、裹脚布里、囚笼里,我们就用血用命告诉他:此路不通。

写完最后一个感叹号,贾玉振猛地掷笔。

笔杆在桌上弹跳几下,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像刚打完一场恶仗。

额头的汗珠滚下来,滴在稿纸上,在“灭亡”二字旁边,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窗外,天色微明。

第一缕晨光,正艰难地穿透重庆厚重的雾气,探进书房,照在那张墨迹未干的稿纸上。

稿纸的标题处,他写下了四个字:

《歌唱祖国》

晨光渐亮,但书房里的灯还点着。

贾玉振盯着那份刚刚完成的歌词,一动不动。

那些字句在他眼前跳跃,和脑海里那段来自未来的旋律慢慢重叠、交融。

他试着在心里哼唱,调整着节奏、重音、气息的停顿。

苏婉清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

她看见丈夫的背影——依然挺直,但肩膀微微塌着,那是极度疲惫后的松弛。

她放下粥碗,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稿纸上。

只一眼,她的心就被攫住了。

那些词句,像一把把淬火的刀,寒光凛凛;又像一声声沉郁的鼓,敲在人心最深处。她轻声念出来:

“百战军旗迎风飘扬……”

声音在安静的晨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庄重。

贾玉振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有血丝,却亮得惊人:“婉清,我写完了。”

“我看到了。”苏婉清声音有些哽咽,“这歌……不一样。”

“嗯。”贾玉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不是写给你一个人的,是写给……所有人的。”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清晨湿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江水的腥气和远处早市的喧嚣。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苏婉清,也面对着墙上那两封并排的信。

然后,他开口,开始唱。

没有伴奏,没有技巧,甚至没有刻意控制音准。

他就是用最本真的、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疲惫的声音,把那些词句,一字一句,唱了出来。

起初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

“百战军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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