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深夜的蜕变(2/2)
是太行山深处,那面简陋的红旗?
还是每个士兵心里,那面或许没有具体图案、却代表着“家园”“姐妹”“不做囚徒”的精神之旗?
贾玉振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写了一半的稿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重新铺纸,蘸墨。
这一次,他写下:
“百战军旗迎风飘扬”
依然是这七个字。但“百战”二字,他写得格外用力,墨迹深深沁入纸背,仿佛不是用墨写的,是用血浇的。
“百战”。
他想起送信的小刘,断腿爬行二十里。
想起王大柱,全连打没,只剩一人。
想起狗剩,不识字,却要喊“不做楚云”去拼命。
想起战报上那些冰冷的数字:阵亡xxxx人,负伤xxxx人,失踪xxxx人。
每一笔,都是一条命。
每一画,都是一腔血。
他继续写: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写到“胜利”时,他的手微微发颤。
胜利?
胜利在哪里?
在野三关堆积如山的尸体后?
在湘北被炸成焦土的山河里?
在重庆防空洞里婴儿饥饿的哭声中?
但他还是写下了。
不仅写下,还在这句后面,重重地画了一个破折号,像是要把所有疑问、所有不甘、所有血肉代价,都钉在这个词上——胜利,必须来。否则,这一切的牺牲,算什么?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祖国”二字,他写得极慢。
什么是祖国?
是这片被战火烧灼的土地,是这条被鲜血染红的长江,是这些在废墟里挣扎求生、却依然不肯放弃做梦的人。
“从今走向独立富强。”
“独立富强”——这四个字,在这个深夜里,像四记重锤,砸在纸上,砸在心里。
独立,从谁的铁蹄下独立?
富强,在怎样的废墟上富强?
他写了两遍。
第二遍比第一遍更重,像誓言,像咒语,像对着沉沉黑夜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主歌完成。
他停笔,看着这四行字。
不够。
这只是骨架,还需要血肉,需要灵魂,需要把楚云的血、阿伊莎的梦、前线的吼声、后方的泪水,全都熔铸进去。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回荡一段旋律——那是从他记忆深处飘来的、属于未来的旋律。
雄浑,壮阔,像黄河奔涌,像长江浩荡。
但那个旋律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遥远。
他需要改造它。把战壕里的泥土味、纱布上的血腥气、女工手上的裂口、学生眼里的泪光,全都糅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