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来之书(2/2)

“你……你倒是挺会说的!”一个茶客涨红了脸,“光说这些没边没影的,有本事,你仔细说说那‘四季大棚’!冬天哪来的青菜!”

贾玉振却不着急了。

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肚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仔细说?各位,学生从昨天到现在,只啃了半块放硬了的窝头。

肚子里饿得火烧一样,头晕眼花,哪有力气仔细说?刚才那几句,已经是强撑着了。”

他的声音虚弱下来,身体也晃了晃,好像站不稳了。

众人一下子被噎住了。看他面黄肌瘦、摇摇欲坠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那说书先生眼珠转了转,忽然大声说:“掌柜的!给这年轻人下一碗热汤面,多放点油渣!记我账上!”

他又转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听个新鲜,就当帮帮这穷苦读书人,一碗面钱,大家凑个趣,怎么样?”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漂着油花和金黄油渣的面条端到了贾玉振面前的小凳上。

他不再客气,坐下狼吞虎咽,滚烫的面汤下肚,额头冒出细汗,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吃完面,他擦了擦嘴,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谢先生,谢谢各位。”贾玉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刚才说到‘四季大棚’……各位有没有注意过,冬天向阳的墙根下,雪总是先化?

那‘四季大棚’,就是用透亮的材料(玻璃或塑料,他模糊处理)搭成屋子一样的棚子,尽量吸收冬天微弱的阳光,里面就能温暖得像春天一样。

棚子里搭起架子,一层层铺上土,小心地浇水,这样一来,黄瓜能垂下绿条,菠菜能展开绿叶,就算是大冬天,也能吃到新鲜蔬菜。”

他描述得很具体,虽然没解释用什么材料,但那“透亮的棚子”、“温暖如春”、“黄瓜垂绿”的景象,却生动地浮现在大家眼前。

茶馆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拢了更多人,听得鸦雀无声,想象着寒冬里的那片绿色,有人不知不觉咽了口口水。

贾玉振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棚子里暖和,外面却是寒气逼人。学生身上这件破袍子,实在挡不住。

说着说着,这手脚都冻得麻木了,嘴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掌柜听得正入神,但他是什么人,立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笑骂一句:“好个滑头的小子!真会下钩子!”转身喊道,“伙计,把我那件旧棉背心拿来!”

一件半旧的棉背心披在贾玉振身上,他拱拱手,继续说:“再说那‘娃娃餐’。在那个明天的世界里,孩子是国家的根本。只要到了年纪,一律必须上学堂。学堂里,老师和蔼,书本崭新。

每天中午,钟声一响,孩子们排着队去饭堂,每人领一份:要么是一个煮鸡蛋,要么是一杯热牛奶,再加上时令蔬菜和米饭。

常年这样下来,再也没有面黄肌瘦的孩子,个个健康活泼,读书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这个画面比“四季大棚”更能触动人心。

茶馆里有带着孩子的茶客,低头看看自己孩子枯黄的头发,再看看贾玉振描述的“红扑扑的脸蛋”、“健康活泼”,眼眶都有些发热。

没人再笑了,一片沉默里,是沉重的呼吸和深深的渴望。

贾玉振见大家都入了迷,忽然停住,假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拱手说:“今天打扰太久了,谢谢先生的面,谢谢掌柜的背心。

哎呀,要死要死,我那破屋子四面漏风,柴火早已烧完,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天色不早了,学生还得去挣些柴火钱,不然明天是否还有命在还是未知,或许明日还有幸跟各位讲讲那‘没有火的灶台’和‘神仙肥’的妙处。”

说完,竟然真的转身要走。

“哎!别走啊!”

“年轻人,不讲武德,话别说一半啊!”

“是啊,是啊,说话留一半,小心jj断。”

“那没有火的灶台到底什么样子?”

茶客们急了,纷纷出声挽留。说书先生更是哭笑不得,指着贾玉振对大家说:“各位看见没?看见没?

这年轻人下扣子、埋钩子的本事,比我那早就过世的师傅还厉害!这是要挣你们今晚的柴火钱呢!”

大家恍然大悟,却没人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刚才听得入迷,现在心里痒得难受,那“没有火的灶台”像个钩子挠着心肝。

当下就有豪爽的,摸出几个铜板扔过去:“接着!买柴火去!快接着说!”

“我也添几个!”

铜板、角子叮叮当当落在贾玉振脚边,竟然比平常打赏说书先生还要踊跃不少。

说书先生一边帮着捡钱,一边低声对贾玉振感叹:“后生可畏啊。你这套路,深得很。比那相声的祖师爷还要过的杠,还真是杠杠的,这一小伙功夫赶上我说三天的。”

贾玉振戏谑的小声对着说书先生说:“要不咱俩搭伙说相声?”

说书先生连忙摆手拒绝:“可别害我,我这说书的,好歹也被人尊称一声先生。那相声门里尽是些拿人作伐的污糟段子,也尽出怪事。

师不师,徒不徒,父不父,子不子的。那不是过的杠,那是北平郊外的过气岭,糟透了。”

贾玉振可惜的说:“先生好口才,不说相声屈才了。”

等说书先生捡好钱,交到他手中,贾玉振这才“勉为其难”地仔细收好,才又开口,简单说了说“没有火的灶台”(用电或燃气能源的灶具)怎么方便,至于原理,只用“里面有机关,接上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含糊带过,却又留下“神仙肥为什么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尾巴。

等他真正停下来,茶馆里已经议论纷纷,大家沉浸在“明天的世界”的憧憬和对没讲完的悬念的心痒难耐之中,打赏更加丰厚了。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圆眼镜、穿着半旧长衫的微胖中年男人分开众人,拦在贾玉振面前,递上一张名片,脸上是生意人的笑容,眼睛里却闪着锐利的光:

“这位先生,请留步。我叫王墨水,是《北平时报》副刊的编辑。先生真是大才!这《明日食单》,看起来荒诞,实际上……直指人心深处。

不知道愿不愿意写成文章,在报纸上每天连载?稿费,一定不会少给!”

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这个世道,缺的就是这点‘盼头’。先生笔下,有救国的药引子——不是枪炮,是希望。”

从一个快饿死的乞丐,到说书先生给面子请吃面,再到茶馆众人打赏,最后是报社编辑的正式邀请。短短半天,天翻地覆。

贾玉振接过那张还带着油墨味的名片,看了看脚边还没散尽的铜钱和角子,缓缓点了点头:“可以。”

他没有注意到,茶馆二楼雅座的栏杆边,那个穿黑衣服、面容阴沉的男人,把楼下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他和王墨水交谈的时候,目光冷得像毒蛇。

男人对身边一个短打扮的汉子耳语了几句,汉子点点头,悄悄退入了阴影里。

贾玉振揣好钱和名片,走出茶馆,没入了北平浓重的寒夜。

回头看了一眼“四海茶馆”那昏黄的灯笼,心里百感交集。

他用一个关于“吃饭”的梦,为自己撬开了一道缝隙。

这缝里透出来的,是微光,还是黑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笔已经拿起来了,墨就要落到纸上。

那《明日食单》的第一回,必须有个能刺破这沉沉黑夜的名字。

附通知:本书已通过书名测,改名为抗战文豪:写死投降派,点燃中华魂。因为书中原时间线为1936年冬,刚开始写时,没想那么多,读者反映与后续剧情时间线多有冲突。现改为1937年冬。原书名因规则所限,无法更改。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