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代价．血与光的抉择（2/2）

新通道没有照明，只有林琅的烙印提供微弱光源。通道四壁不再是金属，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生物组织般的物质，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粘滑的薄膜。

“我们在接近核心区。”凯勒斯说，“这些是混沌能量实体化的组织。小心，它们可能还活着。”

话音未落，墙壁突然蠕动起来！数条触手般的组织伸出，缠向最近的雷豹。

雷豹怒吼，战斧狂舞，斩断触手。但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液，是浓郁的黑色雾气。雾气迅速扩散，吸入的瞬间，林琅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海中低语的音量陡然增大。

对……就是这样……

呼吸我……感受我……成为我……

“闭气！”凯勒斯释放出一个淡灰色的防护罩，勉强隔绝了雾气，但防护罩在雾气的侵蚀下迅速变薄，“这雾气本身就是混沌能量的载体！不能久留！”

他们加快速度向下奔跑。

通道开始螺旋下降，坡度越来越陡。墙壁上的生物组织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出现脉动，像一颗颗丑陋的心脏在跳动。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

不是人工照明，是某种暗红色的、来自深处的光芒。

以及……打斗声。

林琅示意其他人放慢脚步，悄声靠近通道出口。

出口外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直径超过五百米的球形腔室。腔室中央，悬浮着一颗直径约三十米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从裂痕中不断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能量。那就是混沌之核。

而在腔室底部，两拨人正在交战。

一波是虚空之子小队，还剩八人。领头的收藏家正在与一个“东西”战斗——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放大了十倍的畸变体，但它有清晰的四肢和头部，头部的位置是一个由无数小漩涡组成的巨大漩涡。

另一波，是五名穿着暗金色残破铠甲的战士。

“归寂者！”苏晴低呼，“他们还有人活着！”

确实是归寂者，但状态极差。他们的铠甲破碎大半，露出的身体部位已经严重混沌化，皮肤变成了类似岩石的暗灰色，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他们战斗的方式也近乎疯狂，完全放弃了防御，以伤换伤。

“是索拉斯小队的幸存者。”林琅认出了其中一人的铠甲纹路，“他们应该是跟我们一起强行登陆的，但降落点偏离，直接掉进了这个腔室。”

凯勒斯盯着那些归寂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们在燃烧最后的理智，试图延缓混沌之核的苏醒。但没用……他们自己反而成了混沌的燃料。”

腔室中央，混沌之核又传来一次强烈的脉动。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不再是低语，是清晰的、带着嘲弄笑意的宣言：

“演员都到齐了。”

“那么，演出开始。”

黑色晶体表面的裂痕同时亮起，从每一道裂痕中，射出一条暗红色的能量触须。触须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刺入了腔室的墙壁、天花板、地面。

然后，整个腔室开始变形。

金属结构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地面升起无数尖刺，天花板垂下藤蔓般的有机组织，墙壁上睁开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它在改造环境！”收藏家终于摆脱了那个巨型畸变体，退到腔室边缘，对着通讯器大吼，“雇主！你骗我！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我们能采集样本的级别！它他妈的有自主意识！”

通讯器里传来阿尔戈斯平静的声音：“我当然知道。我需要的就是它的完全苏醒。继续战斗，消耗它的能量。等它足够虚弱时，我会亲自来提取核心样本。”

“你拿我们当诱饵？！”

“这是合同的一部分。”阿尔戈斯切断通讯。

收藏家咒骂一声，但他已经无路可退。八名虚空之子成员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沌造物。

而五名归寂者，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其中领头的战士——林琅认出他是索拉斯的副手——转头看向林琅藏身的方向。虽然隔着混乱的战场，虽然林琅在阴影中，但那战士似乎感应到了遗蜕烙印的存在。

他举起残缺的武器，做了一个归寂者特有的手势：右手握拳抵住左胸，然后向前平伸。

那是归寂者的告别礼，也是托付礼。

“他们在说什么？”雷豹问。

凯勒斯看懂了：“他们在说……‘继承我们的意志’。”

五名归寂者同时冲向混沌之核。他们的身体在奔跑中开始燃烧，不是火焰，是那种银灰色的、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平衡之力。

“不！”林琅想冲出去阻止，但凯勒斯拉住了他。

“这是他们选择的终结。”主教的声音嘶哑，“让他们完成使命。”

五道银灰色的流星撞上了黑色晶体。

撞击没有声音，只有光的爆发。银灰色光芒与暗红色混沌能量激烈对冲，在晶体表面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光茧。光茧内部，能看到归寂者们的身体在快速消散，但他们的能量渗透进了晶体的裂痕。

混沌之核的脉动，停了。

整整三秒钟。

那些射出的能量触须无力地垂落，腔室的变形也暂时停止。

“就是现在！”收藏家眼睛一亮，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筒，“采集器准备！瞄准最大的那条裂痕！”

但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动作，混沌之核就做出了反应。

晶体中央，那只曾经睁开过的眼睛，再次出现了。

但这一次，眼睛是完整的——有瞳孔，有虹膜，甚至还有眼睑。瞳孔深处，旋转着一个微小的、乳白色的光点。

眼睛转动，视线扫过整个腔室，最后定格在林琅藏身的通道口。

“找到你了。”

“继任者。”

林琅浑身一僵。烙印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感觉自己的左手仿佛要脱离身体，要飞向那颗晶体。

“长官！”苏晴和雷豹同时按住他。

凯勒斯则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将法杖插在地上，双手按在杖顶，闭上眼睛，开始吟唱。但吟唱的不是秩序之眼的祷文，而是一种古老的、晦涩的、连他自己都不完全理解的语言。

那是在索拉斯牺牲时，银灰色光芒扫过他身体时，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片段。

法杖顶端的灰色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凝聚成一个微型的、旋转的阴阳鱼图案——秩序与混沌，完美地互相缠绕、互相依存。

“凯勒斯，你在做什么？”林琅艰难地问。

“我在……寻找平衡。”凯勒斯睁开眼，眼中原有的秩序狂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平静，“索拉斯给我的，不是力量，是‘理解’。秩序与混沌从来不是敌人，它们是一体两面。而平衡引导者要做的，不是压制任何一方，是让它们……和谐共舞。”

他看向林琅：“你的遗蜕烙印，是古圣制造的‘微型平衡器’。它本来就应该与混沌之核共鸣。问题不在于共鸣本身，在于共鸣的方式——是成为它的奴隶，还是成为它的舞伴。”

“我该怎么做？”

“接受它。”凯勒斯说，“但不是屈服。用你的意志，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作为人类的全部——去感染它。让它理解，秩序生命的‘混乱’（情感、选择、错误）不是弱点，是……美。”

林琅愣住了。

“去吧。”凯勒斯指向腔室中央，“我会在这里维持一个临时的平衡场，暂时隔绝外界的干扰。但时间不多，我的力量撑不了多久。”

他又看向苏晴和雷豹：“你们保护他。虚空之子那边……我来应付。”

说完，凯勒斯拔出法杖，独自走向战场。他身上的灰色光芒形成了一圈领域，混沌造物在接触到领域边缘时，会短暂地恢复成原本的金属结构，然后崩溃。

那不是攻击，是……净化。用平衡之力，将畸变还原为原本的物质。

收藏家看到了凯勒斯，眼中闪过警惕，但没有立即攻击——凯勒斯的目标显然不是他们。

林琅深吸一口气，看向苏晴和雷豹：“准备好了吗？”

两人点头。

“那就上。”

三人冲出通道，冲向腔室中央的混沌之核。

黑色晶体上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靠近，瞳孔深处的乳白色光点，闪烁了一下。

像是在好奇。

像是在期待。

而在地表，圣殿尖塔的顶端，Ω-7的虚影正在逐渐凝实。它从备用节点汲取了最后一点能量，将意识投射到了这里。

塔顶是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平台，中央有一个与沐小婉控制台相似、但更简洁的光幕界面。

界面上显示着三行状态：

【秩序锚点：启动中(42%) 火种状态：原始协议激活】

【混沌共鸣点：未连接 遗蜕状态：深度侵蚀中】

【平衡引导点：未就位 引导者状态：转化中(71%)】

Ω-7的电子音在空荡荡的塔顶响起：

“还差一点。凯勒斯，快点完成转化。林琅，快点建立连接。沐小婉……坚持住。”

它看向天空。

晨曦之环的天空，十二座能量塔的光芒已经亮如星辰。

净化矩阵的充能，进入了最后阶段。

倒计时：十一小时五十七分。

而在环体某个不为人知的次级控制节点内，阿尔戈斯正看着眼前的监控画面。

画面分成三块：控制室里的沐小婉、混沌腔室里的林琅、圣殿塔顶的Ω-7。

他笑了。

“很好。”他轻声说，“都在按计划进行。等平衡仪式达到最高潮，秩序与混沌的能量完美交融时……”

他调出另一个界面。

界面标题是：【神格铸造协议：第二阶段——能量虹吸】。

“那时，我将收割一切。”

他身后的阴影里，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确定他们能达到那种程度的融合？”

声音苍老，疲惫，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尔戈斯没有回头：“我确定。因为他们有我们曾经有过、却最终丢失的东西。”

“什么东西？”

“信念。”阿尔戈斯说，“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的、愚蠢而美丽的信念。”

阴影中的人沉默了片刻。

“希望你是对的，阿尔戈斯。”

“我从来都是对的。”第七议员，曾经的，现在的流亡者，微笑着说，“所以三千年前，离开的是他们，留下的是我。”

倒计时，继续跳动。

十一小时五十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