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星渊迷途．抉择（1/2）

舱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苏晴紧紧握着林琅滚烫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忽高忽低，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林琅的呼吸时而急促如风箱，时而微弱到几乎消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体内能量的明灭——那些混乱的光晕在他皮肤下流动，像被困住的野兽想要破笼而出。

“他的生命体征极不稳定。”韩立调出医疗扫描数据，虽然设备简陋，但基本的读数足以令人心惊，“体温43.7摄氏度还在上升，心率每分钟180次以上但极其紊乱，脑电波显示出……多重意识冲突的模式。更可怕的是，他体内有三种不同的能量反应在互相撕扯，但又奇怪地被某种银色能量场强行‘缝合’在一起。”

沐小婉跪坐在林琅身旁，双手捧着的“文明火种”水晶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辉光。她闭上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正在尽最大努力引导火种的力量，试图安抚林琅体内暴走的能量。

“火种说……林琅大哥的意识深处有三个声音在打架。”沐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是燃烧的银色火焰，代表着秩序与守护的意志；一个是旋转的星辰漩涡，那是他原本的星辰血脉在哀鸣；还有一个是……是一团不断变化的暗金色迷雾，像是活的一样，想吞噬另外两个……”

雷豹检查完舰内损伤情况，脸色铁青地走回来：“舱门那道划痕比看起来深，内外密封层都破了。虽然隔离了区域，但内外气压差会导致缓慢泄漏。更重要的是，划痕里检测到微量的混沌污染残留——那只怪物爪子上的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苏晴猛地抬头。

“意味着如果泄漏加剧，或者那污染在舰内环境里增殖……”韩立接过话头，声音干涩，“我们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感染。就像星穹号上那些人一样。”

一阵压抑的沉默笼罩了狭窄的乘员舱。窗外，陌生的星空冷漠地闪烁着，没有任何熟悉星座的痕迹，只有遥远星系模糊的光斑和近处漂浮的星际尘埃。他们如同掉进汪洋大海的一片树叶，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能量还剩多少？”苏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8.7%，并且还在以每小时0.3%的速度下降。”韩立调出能源界面，“维生系统占了大头，引擎维持在最低巡航速度也需要持续耗能。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维持28小时左右的有效航行。之后……维生系统会首先关闭以保全推进能力，但我们最多也就能多撑几个小时。”

“28小时……”苏晴喃喃重复，目光扫过昏迷的林琅、虚弱的沐小婉、受伤的雷豹和疲惫的韩立，“我们能去哪里？”

“这就是问题所在。”韩立调出那简陋的导航星图，上面只有几个稀疏的光点标注，“最近的标示恒星系，按照我们目前65%亚光速的航速，需要至少……17天才能抵达。这还不算沿途可能需要规避的危险区域。”

“那个求救信号呢？”雷豹突然开口，“你说坐标与传承之书有共鸣？”

韩立点点头，拿起放在控制台上的金属书。那本书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翻到的那一页上，一个复杂星图节点确实在微微发光。他将传承之书与舰载导航系统尝试连接——这是他在星穹号上就摸索出的功能之一。

嗡——

控制台屏幕闪烁了几下，星图突然被覆盖上一层新的、更精细的光影图层！那是从传承之书中提取的古代星图数据，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和损坏而有许多缺失区域，但在他们当前所在的大致方位周围，却标注出了几个原本星图上没有的点位。

其中有一个点位，与求救信号中提取的模糊坐标高度重合，距离标注为：“约0.8光年”。

“0.8光年……”韩立飞快计算，“以我们亚光速65%的速度，需要大约1.23年才能抵达。这不可能。”

“等等，这个点位的标注符号……”苏晴指着屏幕，“和星图上其他恒星系标志不同。看，它旁边这个标记——像是某种……人工结构？”

那确实不是代表恒星的圆点，而是一个小小的、倒置的山峰状符号，旁边有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古星辰文小字。韩立放大图像，艰难地辨认：

“……边疆……前哨……跃迁……中继……备用……”

“跃迁中继站！”韩立眼睛突然亮起来，“这可能是古代星辰文明建立的跃迁网络中，位于边疆区域的备用中继节点！如果它还能运作，哪怕只是部分功能，我们就有可能获得一次短距离跃迁的机会，或者至少补充能量、修复导航系统！”

“但求救信号说那里‘受到攻击’。”雷豹冷静地提醒，“‘未知敌’，‘影蔓延’。我们这状态过去，是自投罗网还是自寻死路？”

“可我们没有选择。”苏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按部就班寻找最近的恒星系，28小时后能量耗尽，我们会在虚空中变成一具漂流棺材。林琅撑不了那么久，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冲突正在加剧，最多十几个小时，平衡就会彻底崩溃。”

她看向沐小婉：“小婉，火种能给我们指引吗？”

沐小婉睁开眼，水晶的光芒在她掌心缓缓流转。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倾听什么，然后轻声说：“火种说……那个方向有‘未完成的承诺’和‘等待点燃的火’。但同时也说……‘阴影已在那里筑巢，贪婪地舔舐着熄灭的余烬’。”

“未完成的承诺？等待点燃的火？”韩立皱眉，“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使命？传承？”

他的目光落在传承之书上。突然，书页又自动翻动起来，这次翻到了更靠后的部分——那是一片完全由能量纹路构成、没有任何文字的特殊页面。随着舰船靠近传承星图标记的方向，那些纹路开始流动、组合，渐渐形成了一幅动态的能量流向图。

“这好像是……某种能量稳定装置的构造原理图？”韩立瞪大眼睛，“看这里，这种将冲突能量导入‘三相转换矩阵’的设计……天啊，这简直就是为林琅现在的情况量身定做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中继站可能有能救林琅的设备？”苏晴急切地问。

“不止是设备。”韩立指着图中几个关键节点，“这更像是一种技术原理，一种处理方法。如果我们能获得中继站的数据库，或者哪怕只是找到一些零件，结合这本书里的知识，我们就有可能为林琅搭建一个临时的稳定场，帮助他完成体内力量的真正融合，而不是现在这样危险的‘强行缝合’。”

抉择摆在面前。

一方面是渺茫但存在的希望：0.8光年外可能存在的古代中继站，可能有救林琅的方法，可能有补给和逃离这片死域的机会——但那里已经被未知敌人攻击，“影”在蔓延，此去凶险难测。

另一方面是缓慢但确定的死亡：维持当前航线，在28小时内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漂流资源或信号，但以这艘受损侦查舰的探测能力，找到任何东西的概率微乎其微。林琅会先死，然后是所有人。

“投票吧。”雷豹忽然说，“这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苏晴环视众人。沐小婉轻轻点头，小手紧紧握着水晶。韩立深吸一口气：“我……我选择去中继站。至少我们死之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拼命。”

雷豹看了看昏迷的林琅，又看了看窗外无垠的黑暗：“我也是。我宁愿死在冲向目标的路上，也不愿在等待中慢慢窒息。”

“那就这么定了。”苏晴的声音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设定航向，目标——古代边疆跃迁中继站。韩立，尽一切可能优化航线，节省能量。小婉，你继续用火种稳定林琅。雷豹，检查舰内所有系统，看看能不能进一步降低能耗，或者修复一些次要损伤。”

“明白！”

侦查舰“迅影-07”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调整航向，朝着那个未知的、危险的目的地驶去。

航行是漫长而煎熬的。

舰内时间过去了六个小时。能量储备：7.1%。

林琅的情况在恶化。他的体温一度飙升到46摄氏度，体表的银色纹路和星璇光芒开始不规则地闪烁，有一次甚至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能量脉冲，导致舰内照明和医疗监测仪短暂失灵。是沐小婉用火种的力量强行压制，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但沐小婉自己也快到极限了。连续引导火种的力量，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负担。她的脸色苍白，握着水晶的手在微微发抖。

“小婉，休息一会儿。”苏晴心疼地递给她一支营养剂。

“我还能坚持……”沐小婉摇头，“火种说，林琅大哥的意识正在被拖入一个很深的漩涡。那个暗金色的力量……它不像单纯的污染，它好像有某种……智能。它在诱惑他，承诺给他无尽的力量，只要他放弃抵抗……”

“不能让林琅听到那种声音。”苏晴咬牙，“我们能做什么？”

“歌声。”沐小婉忽然说，“火种告诉我，纯正的星辰之歌能加固他本我的意识。苏晴姐姐，你会唱星辰文明的古老歌谣吗？”

苏晴愣住了。她从小在机械和战斗训练中长大，母亲早逝，父亲从未教过她任何歌谣。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却出奇温柔的声音响起。

是雷豹。

他靠在舱壁旁，闭着眼，轻声哼唱起一段旋律古怪、音节古老的调子。那歌声没有任何歌词，只是简单的音节重复，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贯穿星辰的力量，如同母亲摇动摇篮的低语，如同故乡风穿过山谷的回响。

沐小婉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火种说，这是‘归乡的碎片’，是最古老的星辰民谣之一！”

韩立也惊讶地看着雷豹：“豹哥，你……”

“我母亲教的。”雷豹没有睁眼，继续哼唱着，“她是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说是祖辈传下来的，在迷路时能指引方向。我从来没想过……它真的来自星辰。”

歌声在狭窄的舱内回荡。奇迹般地，林琅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点点，眉头略微舒展。他左眼的银色纹路稳定下来，右眼的星璇旋转速度也减缓了。

“有用！”苏晴惊喜地低声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航行中，雷豹的歌声成了维系林琅意识的生命线。每当林琅体内能量波动加剧，或者沐小婉感觉到那个“暗金色诱惑”增强时，歌声就会响起。有时是雷豹，有时是沐小婉跟着哼唱，后来连苏晴和韩立也学会了那段简单的旋律。

这短暂而珍贵的平静，在航行第18小时被打破了。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浓度星际尘埃云，内部夹杂大量金属碎片。直接穿越将导致舰体严重磨损，建议规避。】

“规避路线？”苏晴问。

韩立调出扫描图，脸色难看：“绕行会增加至少4小时航程，我们的能量……计算后，抵达中继站时储备会降到2%以下，这还不算任何突发情况。”

“能探测尘埃云内部的状况吗？”雷豹问。

“正在尝试……等等，这是什么？”韩立放大传感器数据，“尘埃云内部有规律的能量反射……像是……人造结构？”

屏幕上的图像经过增强处理后，显示出一片朦胧的轮廓——那似乎是一艘巨大的舰船残骸，半埋在尘埃和碎片中，只露出一小部分扭曲的装甲外壳。从外形判断，不是星辰文明的风格，更像是某种粗犷、棱角分明的设计。

“未知文明的舰船残骸。”韩立低声说，“尺寸很大，至少是巡洋舰级别。看损伤痕迹……是被某种能量武器从内部撕裂的。”

“绕行还是靠近探查？”苏晴问。

所有人都沉默了。靠近未知残骸有风险，可能触发残存的防御系统，或者遭遇寄居在残骸中的太空生物。但这样一艘大舰，哪怕只是残骸，也可能有还能使用的能源核心、补给品，或者其他有价值的物资。

“我们的能量状况，经不起绕行4小时的消耗。”韩立最终说，“而且如果残骸内有可用的补给……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投票。”苏晴再次说。

这一次，投票结果是三比一，雷豹反对，其他人赞成靠近探查。

“太冒险了。”雷豹摇头，“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文明的船，也不知道它怎么毁的。万一是被‘影’感染的……”

“但我们别无选择。”苏晴说，“豹哥，我理解你的担心。我们不会深入，只是远程扫描，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离。”

“迅影-07”小心翼翼地靠近尘埃云边缘。近距离扫描提供了更多细节：这艘残骸至少已经在这里漂流了数百年，外壳上布满了微陨石撞击的痕迹。它的设计确实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主流文明，装甲厚重，炮管粗大，充满了实用主义的野蛮美感。

“检测到微弱的能量信号……来自残骸深处。”韩立说，“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像是备用能源还在勉强维持某个局部系统。没有检测到生命迹象，也没有混沌污染的迹象。”

“能识别能量类型吗？”

“正在分析……是标准的聚变反应堆能量特征，和我们用的类似。如果能获取燃料棒或者能量核心……”

“准备对接。”苏晴下定决心，“找一处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外接接口区域。雷豹、韩立，你们准备出舱。我和小婉在舰内接应，随时准备启动撤离。”

“等等，出舱？”雷豹皱眉，“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韩立得留在舰上操控设备。”

“你需要技术支持。”韩立已经起身走向装备柜，“而且我对舰船结构更熟悉，能找到能源接口的位置。两个人互相照应，总比一个人安全。”

片刻后，雷豹和韩立穿上了侦查舰内仅有的两套老式舱外作业服。这种作业服只有基础的维生和推进功能，防护能力有限，但总比直接暴露在真空中强。

侦查舰缓缓贴近残骸，在一个相对平整的装甲板上方悬停。雷豹和韩立通过气闸舱出舱，依靠作业服的磁力靴吸附在残骸表面。

“我在扫描接口位置……找到了，左前方三十米，有一个标准的外部能源补给接口盖板。”韩立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夹杂着些许电流杂音，“但盖板有变形，可能需要物理撬开。”

“我来。”雷豹说。

两人在无重力的虚空中移动，动作谨慎。残骸表面冰冷而死寂，只有远处恒星的光芒在金属上反射出黯淡的光泽。靠近接口区域时，他们看到了更清晰的损伤痕迹——这里曾经发生过剧烈的爆炸，装甲被撕裂，内部管线像死去巨兽的肠子一样裸露出来。

“这些伤口……是从内部向外炸开的。”雷豹低声说，用切割器切开变形的盖板，“船员叛乱？还是某种武器失控？”

盖板被移除，露出下面复杂的接口矩阵。韩立连接上携带的适配器，开始尝试读取接口状态。

“接口有微弱电力……正在尝试握手协议……成功了！是通用的‘星盟第三标准能源接口协议’，虽然版本很古老，但可以兼容！”韩立的声音带着兴奋，“我看到了，残骸内部有一个区域反应堆还在低功率运行！能量储备……虽然不多，但如果我们能抽取一部分……”

突然，整个残骸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轻微的、从深处传来的震动，通过磁力靴传递到两人身上。

“怎么回事？”雷豹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不知道……我正在尝试抽取能量……等等，反应堆输出在波动，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韩立飞快操作，“有信号从残骸深处传出……是自动防御系统？不对，这个信号模式是……”